這個大逆不道的方法就真的在她們的笑鬧中被采納了。昭昭也是真的不想辦什麼成人禮,她非生性高調之人,士族門閥間的往來應酬也令她感到疲倦。盡管考慮到她即将要做的事,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一環。
清點禮物的事交給了索爾來辦,這件事他已經辦了很多年,且一直做得很好。非要說的話,他本就是昭昭的母親為她準備的保父,從小到大,除了奶孩子,幾乎什麼都做了。
今年出彩的禮物,除了鬥靈皇帝禦賜之物,就是幾支一等士族的禮物,其中以朱氏、戴氏、雪氏、紅塵家族幾家為首。
朱氏落魄,真要清算底蘊,實則已經不能再列入一等之流,然而她們多年與戴氏維持因親,至少在外人看來還算光彩。
衆人皆知天下珍财奇寶隻有玉氏想要的,而未有得不到的,為此在備禮時也費盡心思,送得多是一切精巧玩意兒,重在新鮮逗趣兒。
隻有一件不同。紅塵家族的賀禮送到時,一張紙條從嵌滿華貴寶石的金絲木盒中飄落,上面寫着“祝願:紅衣快馬過蕭風,淩雲如飛龍。子朗贈”。
背面是關于禮品的說明。
這是笑紅塵的禮物,代表整個紅塵家族送出。盒子裡頭是一條玉帶,正中以白玉為底,細細金絲雕飾成清減梅枝,簇擁環抱着一塊溢彩的奇石。昭昭的手指拂過,感受到内中蘊含着的空間之力。這是一件儲物魂導器。
他知道她慣用的儲物魂導器多是裝飾于衣帶,臨别當日他吻過她的嘴唇,手臂虛虛地環繞,或也曾丈量過她的腰際。
紙上最後一句,寫的是:願卿如此玉。
無瑕如玉,黃金白壁。
那塊無瑕白壁很輕易就能讓人聯想到笑郎。他的發絲,他的肌膚,都猶如這塊素色的白玉,嚴光凜凜,碎堕瓊芳。
她沉默地将這條玉帶重新封入盒中,壓到衣櫃最底下。從此刻起,不食歡愛,不通情竅的木雕娘子似乎也隐隐意會到一些事。
交換結束,史萊克衆人也沒能休息多久,因為下一屆鬥魂大賽将至,免不了磨砺自身。
上一屆昭昭作為替補隊員出戰,這一次她是正選,而她的隊友仍然不變。白駒奔馳跨越五年光陰,到頭來身邊的還是同樣的人。作為隊友她們相處多年,足夠熟悉彼此,這無疑很讓人安心。
昭昭在這段時間加緊修煉,日夜與王冬施展光明之力。夜色帷幕之下,王冬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戳了戳她的側臉。她的棱角愈發英氣分明,跨過十八歲,不再像從前那樣稚嫩,留有柔軟的臉頰肉,取而代之是更加利落流暢的線條,王冬撇嘴道:“你的臉沒有以前軟了。”
“我過了十八歲了。”昭昭沒有阻止他的動作,一切由着他來,反而眉眼含笑,“母親說,十八歲是人生的分水嶺。”
原話是過了十八歲就要去上大學了,開啟人生的新階段。不過昭昭沒有聽懂,她不明白什麼是“大學”。考慮到父親和舅舅也聽不懂——她們一家子時常不能明白母親話中的含義——昭昭很快放棄内耗,認為聽不懂不是因為她愚鈍,而是母親太過于天馬行空。她那樣的天才、奇才,說出讓人無法理解的話實在太正常不過。
“我怎麼還沒成年呢?”
王冬歎息道,隻是語氣之中全無怅然,反而像是調侃。他纖細雪白的手指上滑,蹭過她的眼角。有些癢。她為此眨了一下眼睛,那張清寒徹骨的臉上盡是溫和神情,如同一條甘願化繭自縛的威龍,眼神中寫滿縱容,“你才十八歲就是魂鬥羅了……有必要把自己逼得這麼緊麼?我不信參賽選手中還有比你更強的。”
“也說不準啦。”昭昭道,下意識地歪了一點頭,矮下去一點蹭了蹭王冬的手指,這簡直是一頭親昵的、分外寬容的龍,“不過鬥魂大賽講究的也是團隊作戰,總不能全靠我,你也别太懈怠。”
“好哇,”他勾起唇角,一字一頓地假意嗔怪道,“你是說我不夠努力?那天天晚上陪你修煉的都是誰呢?田螺公子麼?”
昭昭忍不住笑道:“田螺公子要洗衣做飯,你能當得了麼?還是當一輩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金玉公子吧。”
他氣呼呼地,松手,不想再和她講話了。餘光卻總是忍不住去描摹她的唇瓣,這雙顔色淡薄的嘴唇,它們曾經被她人的溫度與色彩覆蓋。但那不怪她,他知道。她一直……都不懂這些,不懂得别人的心,也不會懂他的。
他沒辦法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