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扇兩隻小手緊緊絞着衣角,聽見他們這般笑自己,昂起一張小臉看着顧老爺,聲音軟軟的有些怯弱:“顧伯伯……不可以嗎……”
“古人有雲,鳥欲高飛先振翅,人求上進先讀書[注],人若不讀書,則如夜行無燭,盲行無引,怎有不讀的道理呢?”黎太傅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他捋着胡子,心裡無端生起一陣憐愛:“不過,你可有意與衍之這孩子一同進學?”
“這樣就可以不用和衍之哥哥分開了嗎?”畫扇吸了下鼻子,兩行淚痕尚未幹透,在夕陽的映照下閃着微弱的光芒。
顧老爺本就在為畫扇上學一事做打算,隻是學堂早交由黎太傅管理,他不好插手。如今黎太傅主動提出這事,倒正合了他的意。
但即便如此,該有的客套話還是一句都不能少。他微微拱手:“此事怕是不妥……”
“欸,這有什麼不妥的?我是打心眼裡喜歡畫扇這孩子,她又舍命救了月兒,這點小忙而已,我又豈有不幫的道理?”黎太傅眼中滿是慈愛與感激:“若是有旁人問起,便說畫扇是老夫義女,如何?”
“我不要!!!”還未等衆人作聲,黎月卻先一步跺腳,氣呼呼地喊道:“爹爹隻能疼我一個!”
她小小的身子顫抖着,原本清澈的眼眸瞬間填滿了驚愕與委屈,說罷,她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小腳也用力蹬着:“我不管!爹爹不能收養别人!爹爹隻能有月兒一個!”
“害,你這孩子……”黎太傅無奈地歎口氣,彎下腰将她扶起來,輕輕拭去她滿臉的淚。
“爹爹壞!我不依!才不要别人來分走爹爹!”她兩眼含淚,惡狠狠地瞪着畫扇。
“人家舍身為你擋了一刀,如今隻是挂個名頭而已,又不與你搶些什麼,你怎麼……唉……月兒……回來!”還未等他說完,黎月便哭着沖出了房間。
“唉……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任性了……”黎太傅長歎一口氣,轉頭看向三人:“這事我會處理好的,待畫扇身體好些,便跟着衍之一同入學罷。”
說罷,他便轉身去追黎月了。
“衍之,你照顧好畫扇,我去送送老太傅……”顧老爺也跟着站起來出去了。
這才一會兒的功夫,房中五人便走了三人,隻剩下顧衍之和畫扇二人大眼瞪小眼。
“目的達成了,開心了嗎?”顧衍之挑眉看向畫扇,語氣平靜得讓人分不清喜怒。
“有種……欺負了小孩子的感覺……”畫扇有些想笑,奈何一笑胸口就疼得很,隻能用小手捂着嘴不讓自己笑出聲。
“命都快沒了,虧你還笑得出來。”顧衍之撇了撇嘴,瞥見地上的食盒,分外覺得不順心。
他将那食盒拎出門外放着,又怕有不知情的下人撿去吃了中毒,便從懷中掏出手帕,隔着帕子将那糕點一點點碾碎,又往裡面摻了把沙子,這才慢悠悠地回房。
他坐在床邊,端起藥碗小心翼翼地送到畫扇面前:
“黎月與那三個小纨绔素來交好,你進了學堂,指不定也遭他們針對,到時候小心些,可莫要再哭鼻子了。”
畫扇接過碗,将黑乎乎的藥汁一口灌下。苦味迅速在口中蔓延開來,讓她原本粉雕玉琢的小臉擰成一團。她吐着舌頭,面色有些猙:
“相府嫡子封錦禦、王府世子趙睿澤、鎮國大将軍之子林宇軒,笑話,就他們幾個,何足為懼?”
說話間,顧衍之接過她手中的空碗,不知從哪掏出幾塊饴糖放在她手心:“苦就吃點糖,别忍着了。不過你可别讓我爹瞧見了,給病人吃糖……回頭他看見了又要說我了。”
“知道啦,”畫扇迫不及待地将拆開糖紙,甜味在舌尖蔓延開,很快驅散了藥的苦味,她輕哼一聲:
“不過你還好意思說我,你那桃花也不少吧?這京都誰人不知,顧大人三歲作詩、四歲能賦,十五歲跻身朝堂,這桃花啊,都要排到城外去了,啧啧啧,真是羨煞旁人……”
“你又拿我說笑了,”顧衍之無奈地搖頭,“上輩子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那三個小纨绔,那世家大族裡……加上我,也才兩個健康活下來的,剩下那個還是……”
蓦地,一陣若有似無的“撲棱”剩由遠及近傳來,鴿子輕微的“咕咕”聲自窗外響起。
聽風閣的鴿子經過特殊訓練,能在百米外根據氣味精準尋人。
顧衍之微微一怔,随即走出門外,見四下無人,這才将鴿子足間的紙條取下。
“那位少年,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