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易初消失後的兩年間,顧衍之在朝堂上一家獨大,隻手遮天,幾乎到了藐視皇權的地步。直到後來畫扇扶持顔正卿上位,他的權力才削弱了些。
可以說,若是當年封易初沒有失蹤的話,左丞相這位子是萬萬輪不到顔正卿來坐的。
不過說到封易初,畫扇倒是想起來,此人平素不戴香囊也不配玉,唯發冠上墜着的兩串黑色流蘇沒日不離身,據說是由珍視之人的發絲制成。
如此說來,那日離開嘉州時,暮雲琛手中緊攥着的流蘇,莫不是在提醒她這件事?
難道……封易初也重生了?
畫扇這麼想着,卻見顧衍之輕輕搖了搖頭,否定道:
“不會的,我這幾日已經試探過了,就是個普通的孩子。”
朝堂上幾年的合作,如果他重生了,顧衍之不會看不出來。可畫扇實在搞不明白,為什麼重生了一遭過後,有許多東西變得和前世不一樣了?
她分明記得,慕雲琛上輩子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後來在醫館遇見慕大夫時,雖然心有疑慮,但她也隻以為是慕雲琛的重生改變了什麼,并未過多深究。
可如今,原本應該是相府庶子的封易初卻變成了嫡子,這又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如今是嫡子,那原本的相府嫡子封錦禦又去了何處?
畫扇眉頭緊鎖,臉上的表情也愈發凝重,但任憑她怎樣思索,卻始終想不明白這這件事,反将自己弄得有些頭疼。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且走一步看一步,說不定日後就有線索了。”顧衍之擡眸看着小封易初逐漸消失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我倒期待着能與他朝堂再會的一天。”
畫扇撇了顧衍之一眼,悠悠開口:“他要這輩子作為相府嫡子還沒被人毒死的話,确實能有這一天。”
“會有的。”顧衍之眯着眼睛盯着畫扇看,深邃的眼眸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輝,良久,他才緩緩道:“走吧。”
方踏入書院,一方青石鋪就的庭院映入眼簾。錯落有緻的石闆路向前蜿蜒盤旋。幾顆參天古樹傲然挺立在庭院之中,繁茂的枝葉将院子遮了個嚴嚴實實,為這古雅之地平添了幾分清幽。
樹下放着張石桌,桌前坐着幾位正在看書的孩童。幾人聞聲擡眸,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最終停在畫扇身上。
畫扇被這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暗中扯了扯顧衍之的衣袖,正要問個究竟,卻突然聽見樹下有個孩子大聲開口:
“呦,顧衍之,這就是你那個童養……唔……”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慌慌張張沖上前的顧衍之捂住了嘴,隻能掙紮着發出“唔唔”的聲響。
顧衍之一張小臉漲得通紅,一邊捂着那人的嘴一邊用力咳嗽着暗示他,确定他不會再亂說話了才慢慢将他放開。
那小公子被他憋得不行,好不容易掙脫開來,彎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顧衍之你好端端的抽什麼風?”
“誰讓你亂說話的?”顧衍之從鼻腔哼出一口氣,并不想與他做過多糾纏,三兩步又回到畫扇身邊,拉着畫扇繼續往走。
畫扇挑眉,露出一抹看似天真卻又意味深長的笑:“衍之哥哥,童養什麼啊?你不解釋解釋?”
“同樣,”顧衍之裝作無事發生,面不改色地糾正她:“他剛剛說的是,我那同樣六歲的同伴。”
“最好是這樣,”畫扇掃了他一眼,“我勸你最好别打什麼歪心思,不然我把你頭都擰下來。”
“咦,”顧衍之縮了縮脖子,一陣心悸:“不敢不敢。”
穿過小徑,便至學堂。彩色琉璃瓦在陽關映照下熠熠生輝,張張雕花木桌整齊擺放。二人正要進去,卻突然聽到一位男童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哪來的黃毛丫頭?這地也是你能來的麼?”
畫扇聞聲回眸,便見一位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男孩站在身後。此人一頭墨發高高束起,一雙黑曜石般的眼中滿是傲慢與不羁,雖年齡不大,舉手投足間卻處處透着英氣。
畫扇的目光落在他眉毛左側的疤痕處。上一世,鎮國大将軍之子林宇軒眉間也有這麼一道疤,據說是幼時學着他爹舞刀弄槍時落下的,如今倒是幫她認清了此人的身份。
她歪了歪頭,裝出一副天真的模樣:“小哥哥,我為何不能來此了?”
顧衍之知道林宇軒的性子,怕二人起了沖突,上前一步擋在畫扇面前,開口解釋:“畫扇是黎太傅新收的義女,是名正言順來此學習的。”
“我知道啊。”林宇軒上前,一屁股坐在桌上,兩腿一翹,伸手往外一指:“這都是男子待的地兒,不是你該來的,諾,你個女兒家該去那邊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