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怎麼能不許?”畫扇悻悻點頭,小聲嘀咕着:“真不要臉……”
二人離得很近,顧衍之将這話一字不落地聽得清清楚楚,卻依舊明知故問道:“嗯?你說什麼?”
“我說你儀表堂堂、英俊非凡。”
“這還差不多。”顧衍之發出一聲輕笑,眼眸微眯,纖長的睫毛輕輕扇動,在臉上灑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他緩緩将眸子轉向畫扇,如水的眸中蕩漾着絲絲波瀾:“你傳的是謠言,我傳的可不是。”
“啊?”
“沒什麼,談正事吧。”顧衍之知道此刻與她說不明白,隻好跳過這個話題:“在我暈倒的這幾天,都發生了些什麼?”
他這話剛說出口,外面傳來的敲門聲便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畫扇将方才落在身上的幾根碎發拍開,端端正正地坐回闆凳上。
“進。”
一語剛落,朱漆雕花的房門被人從外面緩緩推開,發出細微的“吱呀”聲。一位着淡青色衣衫的丫鬟腳步輕盈地走進房内,将托盤輕輕放在旁邊的矮幾上。
“小姐,藥煎好了。”
“知道了,衍之哥哥需要休息,你先下去吧,這裡有我就好。”畫扇頓了頓,補充道:“對了,顧伯伯回來的話,第一時間告訴我。”
“是。”侍女福了福身,悄然退下。
房門再次合上,隻餘淡淡藥香在房中萦繞。
畫扇也不急着回答顧衍之的問題,隻站起身來,小手将藥碗端起,輕輕坐在了顧衍之床邊。
“先喝藥。”
袅袅熱氣自碗中升騰而起,草藥味直沖鼻尖,僅僅是聞着便讓人舌尖發苦。
顧衍之皺着眉頭,下意識地往被子裡縮,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盯着畫扇:“……能不喝嗎?”
“不能!”若不是手裡還端着藥,畫扇真恨不得直接沖進被窩裡将他揪出來。
畫扇心底清楚,其實顧衍之比自己還怕苦。
她上輩子曾聽顧老爺說起,自己沒來顧府前,每次小顧衍之生病都不肯吃藥,以至于每次都需要好幾個家丁将他摁着,再由顧老爺捏着他鼻子,才能勉強将藥灌進去。
後來她來了顧府,情況才變得不一樣了。
那時他們都還小,每次他生病,她便守在床前,肉嘟嘟的小手牽着他的手,一口一個哥哥的叫着,他不肯吃藥,她便要急得掉眼淚。
或許是好面子,或許是不想讓她擔心,每次畫扇一說“衍之哥哥,吃藥”,他便皺着眉将碗裡的藥一口氣全吞下去,然後吐着舌頭找水喝,再沒像顧老爺說的那般抗拒過。
想到這兒,畫扇放棄了要将顧衍之摁在床上強行給他喂藥的想法。她一手捧着藥碗,一手輕輕舀起一勺藥,放在耳邊輕輕吹了吹,再送到顧衍之面前:
“哥哥,吃藥——”
她眨着眼睛,乖巧的模樣讓顧衍之有片刻怔神。那感覺恰似一滴水落在平靜水面,泛起陣陣漣漪。
他從被窩裡探出頭來,隻輕輕抿了一口,小臉便被苦得皺成一團。
“哥哥,啊——”
他下意識地想将藥吐出來,擡眸對上那雙期待的眸子,終于還是沒忍心拒絕。
曾經在官場上隻手遮天的少年,終是在她一聲聲“哥哥”中逐漸迷失了自我。
畫扇将藥一勺勺喂到他嘴裡,一邊回憶着這幾日來發生的事:
“那日壞人被抓住,醉花蔭裡的姐姐都被救出來,我氣不過,将他們都關進了地牢裡,也不給他們飯吃。你不知道,他們自己想的折騰人的法子,回頭自己在裡面被關了幾天,真是自作孽。”
“地牢?”顧衍之微微側頭。
“就是醉花蔭用來關那些姐姐的地方,可髒可臭了,真就不是人能待待地兒。若不是後來你實在病重,陪你回了京都,我還真想多看一看他們在裡邊啃豬食的模樣。”畫扇恨恨地撅着嘴,小手緊緊攥成拳頭。
“嗯。”顧衍之靜靜地聽着她說的話,眼眸含笑。
畫扇将藥吹涼了喂給他,繼續道:
“一開始這事也隻被當作拐賣案來審的。後來顧伯伯問我哪來的毒,我便告訴他,我見他們欺負漂亮姐姐,一時氣不過,将學堂裡的墨塊加進去捉弄他們。顧伯伯便不說話了,隻拿着剩下的半塊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