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照去了書房,觀止便從暗處現身道“三爺,北邊今年怕是不好過了”
書房内靜谧一片,隐約能聽見外頭雪花簌簌的聲音,蘆(lú)灰紗帷将人背影掩了一半,謝照傾默一陣,開口問道“褚家沒有動作?”
觀止抱着劍,木着一張臉“褚侯爺倒是想動,推哪個兒子出去就不一定了,不過,估計快了,北邊撐不了多久。”
謝照點了點頭,又問“賀将軍可回信了?”
觀止搖了搖頭“沒有,十六州最近也不太平。”
謝照微微歎了口氣,便道“賀将軍那頭多看着點。上京的消息靈通些。”
觀止默默點了點頭,随即便隐匿在風雪中。
待柳時熙來叫人時,謝照不知在書房裡頭站了多久,柳時熙一進門便冷得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夫君?”
柳時熙見人靜站在窗口上,任外頭風雪蕭蕭,未曾聽見有人叫,便又往前走了走,叫道“元景?”,見他還未反應,便扯了扯他的衣袖。
謝照才勿的看過來,發愣了幾息才扯開嘴角笑了笑“來了?”
柳時熙将橫窗關上才轉過身說“你在發什麼愣呢?”
謝照笑着捏了捏她的手道“剛看外頭有隻大雁飛過,瞧着像我下聘的那隻呢。”
柳時熙輕笑一聲“又胡說了。”
頓了頓,便拉着人往外頭去“你可覺着餓了?”
謝照一手摸了摸肚子,才覺過來“夫人一說,倒真是餓了。”
說罷,反手将人牽上回l屋子去。
***
待進了十二月,園子上下皆在忙着新年事宜。
柳時熙抽了空兒去梅園裡收了兩翁花蕊的雪,冬日裡頭正好拿了來煮茶吃;又摘了些許待開未開的梅花收到錦袋裡頭,用來日常裡頭熨燙衣物時好取了放在火鬥裡頭,可以熏出細密的梅香來。
擇定八這日邀寶珍和幾家小姐來園子裡頭賞梅炙鹿肉,正寫了帖子打發人送出去。孔媽媽卻風風火火的趕過來,進門前還先左右看看,柳時熙站起來往門上緩緩走去,還未走到跟前,孔媽媽便進來說道“大娘子,還是裡頭說話。”說罷又将門掩上,柳時熙一時有些疑惑,不過仍點頭,跟着孔媽媽往暖閣去。
人還沒坐下,孔媽媽便道“大娘子可知道府裡頭送了人來?”
柳時熙見孔媽媽說的是此事,雖有些頭緒,面色卻仍嚴肅起來,不過前兩日的事情,倒知道這消息,隻是還未跑到跟前來,自己又不好太過主動。
柳時熙便點了點頭,順勢給孔媽媽斟了杯熱茶“媽媽别急,先喝口水歇歇。”
孔媽媽一聽便皺起眉頭來,正要開口,柳時熙仍說“媽媽”
孔媽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情願的坐下喝了兩口茶,緩了緩,便立即說道“大娘子也太不關心了些。那是李氏送來的人!是來者不善的。”
柳時熙心中存疑,隻因自己對上京裡頭的情況一概不知,如今孔媽媽這樣說,倒讓她莫名生出幾分警惕來,便道“媽媽這樣說,是有何緣故麼?”
孔媽媽将茶盞一放“大娘子也太過單純了些。三哥兒沒同大娘子說過李氏的為人?”
柳時熙眨了眨眼睛,微微斜着倚在長塌上的方幾上,孔媽媽見她不說話,頓時便急起來“也倒是,三哥兒哪裡知道李氏的為人。如今她曉得了消息,外頭隻道說是你們不孝,可她那個做母親的卻是個頂好的,還想着給兒子兒媳送伺候的人來。大娘子倒是沒看見那兩人的模樣,一看就是個狐狸精坯子。還想着往屋裡送呢。”
柳時熙一時有些沉默,人還沒回去呢,這就開始交鋒了麼?
孔媽媽話雖粗些,卻是有道理的,柳時熙想了想,便問“媽媽在上京待的日子久些,可知道些暗裡的舊事些?”
孔媽媽一愣,沒料到這大娘子聽了這消息卻是打聽起不想關的事來,便着急“哎喲,我的大娘子欸,可先想想這人到底怎麼安排是好。”
柳時熙微微一笑“媽媽,上京那頭我是半點消息事情都不了解的,媽媽說那李氏為人不好,像這樣送丫頭塞人的事,她以前可曾做過?”
孔媽媽一聽,心中倒明了些,便仔細想了想,不知想到何事,忽的瞪大了眼睛來,刻意壓低聲音道“老身知道的,倒是有那麼一件”
說完不知要看什麼,倒是左右看了看,才繼續道“那時三哥還未出生呢,李氏也是能幹,因着那時老爺常年在外,上頭又有婆婆,也沒有執掌中饋,曉得老爺外頭置了宅子養了人,李氏卻施施然将人好生迎入府門,就那一事,李氏便在府中站穩腳跟,也慢慢将管家之權收入自己手中,是個慣會收買人心的,都道她是個溫柔賢淑,心地善良之輩,誰曉得,這頭人才進府,那頭便立馬安排丫頭去照顧三哥兒母親,說是照顧她,唉~不過就是叫了那些心裡不安分,又有幾分姿色的丫頭去爬床!”
孔媽媽說話倒是直接,惹的柳時熙輕輕笑了聲,随即又立即整了整神色道“媽媽,若是爬床成功了的,那李氏是否次次都要賞了藥去?若是沒成功,那李氏又是如何處置的?”
孔媽媽眼睛一亮“大娘子這一點倒是說對了,自然是要賞藥吃,不僅如此,原安排那兩個丫頭就不安好心,每日都要用摻了麝香的香熏衣裳,日日都在三哥兒母親面前晃悠,倒真是差點出事,老爺是從外頭找了大夫來看,曉得其中關竅。”
柳時熙聽罷深深歎了口氣“真是綿裡藏針的好手段啊。”
孔媽媽不能在贊同了“可不是呢,就這樣不過是深宅内院的陰私之事,外頭哪有說她一點不好的?所以大娘子要早做打算才好。”
柳時熙點了點頭“多謝媽媽了。隻是按理說我也得喚她一聲母親,我同三爺成親時三爺也沒請她,如今送了兩個人來搞的衆人皆知,我若是不讓人進來,豈不是又遞了個把柄給她?”
孔媽媽點頭道是,接着便也有些歎氣,“我從跟着九小姐,沒少遇到事,她也是母親,所以不管有沒有威脅,隻要是在府裡頭,懷了孩子的,都是她的威脅。唉~九小姐她~她也是無奈。”
柳時熙傾默片刻,心中想到,孔媽媽定是還不知道,就算她的九小姐跑了出來,卻仍是難逃李氏毒手。
二人沉默一陣,柳時熙總算開口道“媽媽先不要急,既然人已經送了來,我們也隻有接下這一招了。明日,我便去父親院子走一趟。”
孔媽媽無奈的點頭“沒來由的,既不提前遞消息來,直接就将人送了來,真是手伸的太長了些。再說,如今三哥兒這樣,與她有什麼威脅?”
柳時熙眼神收縮,看了看孔媽媽“媽媽說三爺什麼樣?”
孔媽媽滿臉可惜“要說三哥兒,那也是極其聰慧的苗子,小時候養在九小姐身邊,早早的就啟蒙了,學什麼都是一點就通的,雖不過三四歲的年紀,瞧着三哥兒那沉得住氣得樣子,簡直像個小大人,後來快到四歲時,九小姐不知從哪裡請得武師傅,說要讓三哥兒習武自保,強身健體,那時那樣小得人兒,倒能堅持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