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婉甯:“虎兒?”
虎兒見美麗善良的幹娘醒來了,立即笑眯眯地湊上前來:“幹娘,婆婆說你受傷了,如今可好些了?”
他小心翼翼地摸摸幹娘的手背,滿臉牽挂。
華婉甯隻覺得心頭一暖,微笑凝視着孩童稚嫩的臉:“多謝虎兒關心,我···幹娘已經好多了。”
虎兒聞言立即喜笑顔開:“幹娘,我好想你呀!”
一大一小正在床邊說話,桑婆婆進了屋:
“阿甯啊,六郎替你塗藥了嗎?”她與苗人搏鬥時身上留下不少淤青,黃萬中走前特意留下一瓶活血化瘀的膏藥,叮囑每日外塗三次。
她神色微頓,有些羞赧地看着桑婆婆:“還是您幫我塗吧。”
桑婆婆一臉了然的神色。
“虎兒乖,婆婆要幫你幹娘塗藥,你先出去好不好?”桑婆婆想讓虎兒先出去,可小家夥不樂意,一雙小手緊緊扒着幹娘:“不行,不行,我要陪着幹娘。”
華婉甯與婆婆對視一眼,無可奈何,隻好依着他。
她放下簾子,緩緩解開衣裳将光潔纖瘦的後背展現在婆婆與虎兒眼前。
霎那間,桑婆婆便紅了眼眶:“這天殺的苗人!”
阿甯通體雪白,膚如凝脂,可此時背上卻青一塊紫一塊,斑駁的淤青實在觸目驚心。
“無妨,婆婆你塗吧。”她曉得婆婆疼惜她,自己雖然看不見具體傷情,可睡覺時後背疼得厲害,怎麼挪都找不出一個舒适的睡姿,最終隻能趴着勉強入睡。
年幼的虎兒當然也未見過此番情形。
小家夥嘟着嘴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挂滿了淚珠:“嗚嗚嗚,幹娘,你一定很疼吧。”
華婉甯忍着背後的痛楚,連忙出聲安慰他:“沒事的虎兒,幹娘已經不····”
“嘶。”她止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秀眉擰成一團,再說不出半句。
疼,是真的疼。
冰涼的藥膏覆在傷處,瞬間變成灼熱的烙鐵,華婉甯秀眉緊蹙,一再忍耐着沒有呻吟,可額間已然泛起了一層薄汗。
半晌之後,桑婆婆淚眼婆娑地收起藥膏,替阿甯将衣裳穿回去。
“阿甯,你放心,六郎今日已經替你報仇了!”婆婆義憤填膺道:“那苗人喪心病狂,險些害死你和豆芽,今日還敢來挑釁,六郎一劍就吓退了他們!”
華婉甯一臉好奇,龍門前的情形她全然不知。
虎兒跟在桑婆婆身邊,一老一小将方才從巷子裡聽來的事複述給她聽。
院子裡頭,不知情的桑青野正半蹲在竈台前盯着熱鍋發呆。
上次他背着華婉甯上山,無意發現了桑奎與苗寨女的私情。
今日他又句句偏向苗寨。
桑青野有些拿不準,這桑奎會不會已經私下與苗寨交好?
至于桑羽······
他癡癡看着鍋裡正在熬煮的人參湯,兀自搖搖頭,罷了,罷了。
桑青野将熬好的參湯盛在陶碗中,大步往卧房走去,迎面遇上了掩面拭淚的桑婆婆。
他追問道:“您這是怎麼了?”婆婆眼眶發紅,眼角還挂着淚珠。
“這些天殺的苗人,害阿甯受苦了······”
婆婆憤懑地拉住桑青野的胳膊:“六郎,你今日做的對!”
雖然寨子裡不少人都在議論,言辭之間頗有指責六郎今日太魯莽,不該如此羞辱苗人,畢竟死了人,磕個頭又能怎樣?
桑婆婆:“你今日讓他們一步,明日他們定會踩到我們頭上來,咱們漢人可不是軟骨頭!”
桑青野一邊穩住碗裡的參湯,一邊望着婆婆,見她同仇敵忾,神色堅毅。
他故意問:“婆婆,若是苗人真的記恨我,背地裡使陰招可怎麼辦?”
可婆婆眉頭一挑,不僅毫無懼色,反而面露不屑:“嘁,那些苗人,一不會耕田,二不善捕魚,養蠶螺絲更是一塌糊塗,這些年若是不跟在我們後頭,有樣學樣,他們那一寨子老小早都餓死了,如今還敢欺到我們頭上來?”
她轉頭看着桑青野,語重心長道:“咱們可以行善積德,但是不能任人欺淩,你是不知道·······”說到此,婆婆鼻頭一酸再度哽咽起來:“阿甯後背上全是傷,青一塊紫一塊的,光是看着我就心疼了。”
桑青野聞言,握着碗邊的指骨忽然一緊。
“咱們阿甯天仙一般的女子,他們尚且能下如此狠手,罔論其他?”桑婆婆的眼淚沒忍住還是掉了下來,語态哀傷:“幸虧阿甯命大,死裡逃生,若是真落在那苗人手裡,後果····不堪設想。”
今日遭殃的是阿甯,明日又會是誰?
桑青野沉默,用空出來的那隻手輕輕拍了拍桑婆婆的後背以示安慰。
屋裡頭,天真的虎兒拉着幹娘的手,一會問問東,一會兒問問西,他圓頭圓腦的,說起話來稚氣十足,十分可愛。
華婉甯記挂着元雙便問道:“虎兒,你娘親好些了嗎?”
“好多啦!”虎兒眉眼一揚可忽而又暗淡下去,似乎有些苦惱。
華婉甯見狀不解道:“你這是怎麼了?為何看起來不大高興?”
虎兒肉乎乎的小手捧着自己的臉蛋嘟囔起來:“阿爹阿娘總是抱着弟弟,也不抱我······”
華婉甯聞言眸光微微一頓,自己雖是家中嫡女,可姨娘也為父親生了一個比她小幾歲的庶妹。
幼時她也曾苦惱過,為何父親總是抱着庶妹,親熱地哄她,還總是将庶妹舉過頭頂逗她咯咯發笑。
那時候她也曾暗暗羨慕過,自己日複一日接受着嚴格的教養,小到吃飯、睡覺、如廁、沐浴都有一套嚴格的規矩約束,可是庶妹卻不必如此,比起自己,庶妹反而過得自在許多。
華婉甯以己度人,十分理解虎兒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