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何滿要回清集鎮的時候,辛凱元正在會所裡和他的狐朋狗友們開party。
煙霧缭繞、莺歌笑語中,辛凱元看了一眼手機來電,對身旁的女人說:“麻煩讓一下,我出去。”
那女人今天就是為了辛凱元來的,到現在都沒能和他搭上幾句話,自然不肯輕易放人。
“辛少這麼着急,是要去哪兒啊?”女人鬥膽攀住辛凱元的胳膊,嬌笑着問。
面前這位辛少在圈子裡極其有名,提起他來,沒人說他的壞話,哪怕是他的那些前任們,對他也是贊口不絕。
因為他這人女朋友雖然換的勤快,卻不會在戀愛期間再找些小三小四,對女朋友也是極好的,分手後還有一筆不菲的分手費。
皮囊是上流,為人又風流倜傥,因此誰也想和他攀上關系。
哪怕當不成女朋友,當朋友也是好的。
眼下辛凱元眼神落在女人柔嫩無骨的手上,不着痕迹地一側身,避開她的觸碰,笑着說:“接個電話,你們繼續。”
他說完,提步離開包廂,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接起電話:“喂,小滿?怎麼了?”
“辛凱元,我要去清集鎮了,你什麼時候有空,我請你和童童吃個飯呗。”何滿的聲音透過電流傳進辛凱元的耳朵裡。
辛凱元皺了皺眉:“清集鎮?去多久?”
他知道清集鎮,何滿的外婆就在那兒。
隻是何滿多年沒回去過,怎麼現在突然要回去?過暑假嗎?
電話裡的何滿又說道:“不知道,也許到我高考結束吧。”
辛凱元的腦子裡“轟”的一聲。
“什麼鬼?為什麼啊?你不上學了嗎?”辛凱元立馬追問道。
“上啊,我爸媽給我找了那邊的學校。”何滿“啊呀”了一聲,“你什麼時候有空嘛,見面再說,明晚有空嗎?”
“行行行,沒問題,你到時候把地址發群裡啊。”辛凱元應下來。
“好,那沒什麼事兒我就先挂了。”何滿說完,“嘟”一聲把電話挂斷。
辛凱元拿着手機回到包廂,感覺心裡升起一股煩悶之情。
他沒了繼續待下去的心思,從桌上拿起車鑰匙,說:“我有點事兒,先走了啊。”
“诶诶诶辛哥别急啊!晚上還有一趴呢!”有人喊道。
辛凱元随口謅了個理由:“老師臨時讓我去實驗室一趟。”
“不是卧槽,你這暑假還得回去?什麼鬼啊!”
“你給老師說一聲讓他找别人呗!”
……
“砰”。
随着一聲關門聲,辛凱元把嘈雜的聲音通通關到身後。
他驅車回到家中,心裡的煩悶感愈發強烈。
不就是何小滿要離開京城嗎?又不是不見了,他這麼煩幹什麼?
辛凱元躺在自己床上思考了整整一個晚上,終于得出一個結論。
他可能喜歡何小滿。
但是他不是一直把何小滿當妹妹嗎?
這份感情是什麼時候變質的?
辛凱元暫時還沒想明白。
但他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的人,一旦明白了自己内心在想什麼便決定趁着晚上吃飯的時候和何滿表白。
……
晚上七點。
辛凱元到的時候,何滿和童蘊已經在位置上等他了。
“快點兒,就你磨蹭。”童蘊朝他招了招手。
辛凱元看了何滿一眼,拉開凳子坐下。
童蘊看着辛凱元,拿手在鼻尖扇了扇,挑了挑眉,問:“辛凱元,你噴香水了啊?”
辛凱元動作一頓,矢口否認:“沒,就昨天出去玩兒的時候噴的,可能還沒散吧。”
童蘊又聞了聞,倒沒多問。
辛凱元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下意識否認,明明是他早上特意挑的香水,短袖也是新的。
一頓飯一直圍繞着何滿回清集鎮這件事在聊,辛凱元和童蘊都知道他爸媽感情不和,因此也是以安慰為主。
直到一頓飯接近尾聲,辛凱元才找到機會,他清了清嗓子,單刀直入地說:“何小滿,我喜歡你。”
何滿和童蘊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表白搞得不知所措。
“啊?”
“什麼玩意兒?”
何滿和童蘊同時驚訝出聲。
辛凱元撸了把頭發,說:“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喜歡上你的,但我确定我喜歡你。”
何滿眼睛裡的震驚裝都裝不下:“能别逗了麼辛凱元,我叫的嫂子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你喜歡什麼樣的我還不清楚啊?”
童蘊也上下打量着辛凱元:“辛凱元,你該不會是一時接受不了吧?”
辛凱元幾乎要有些咬牙切齒。
什麼鬼啊!
果然不能和太熟的人表白!都以為他在開玩笑!
“你趕緊早點回去休息吧啊,我過兩天就走了,你要是沒事兒和童童一起送我去機場。”何滿壓根兒沒把辛凱元的表白放在心上。
她和童蘊一樣,都以為辛凱元不過是被突如其來的分開刺激到了,才和她表白。
……
接下來的日子裡辛凱元嘗試了好幾次,不想何滿竟開始有躲他的傾向。
為了不讓這段友情在自己手裡結束,辛凱元順了何滿的意思,承認自己隻是因為一時接受不了她的離開,所以誤以為那份想念就是愛。
再後來,他去清集鎮,見到了秦蕩。
起初他對秦蕩抱的自然是敵對的态度,可後來,他看明白了。
秦蕩這人其實挺好的,面冷心熱,看着誰都不愛搭理,實際上很重朋友義氣。
比如,他對何滿很好。
更重要的是,何滿好像喜歡他。
辛凱元用了很長一段時間說服自己放棄。
他告訴何滿自己不喜歡她了。
想來人生也真是奇妙,他一個素來坦蕩,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的人,竟也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緒。
畢業那年,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為了逃避何擎宇和何滿,辛凱元報名參加了學校的醫療援非隊伍。
初到非洲,人生地不熟,水土又不服,辛凱元幾乎要動了放棄的念頭。
剛開始的那段時間裡,每天晚上他躺下之後,腦子裡循環最多的三個字就是,放棄吧。
放棄吧。
可是辛凱元沒想到自己的懦弱已經超乎他的想象。
隻要一想到何滿和其他男生在一起的畫面,他就覺得還不如在非洲待着。
也許是膽小,也許是因為太愛所以不甘心。
所以隻好自欺欺人。
-
來到非洲不久,他收到了何滿的好消息。
她終于和秦蕩在一起了。
兩個人之間的羁絆他都清楚,所以也明白何滿到底有多高興。
他笑着祝何滿終于心想事成,挂斷電話後同行的醫生卻問他為什麼看起來如此失魂落魄。
辛凱元苦笑着搖了搖頭。
他該怎麼說呢。
又該和誰說呢。
他說不出口,也無人可說。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辛凱元的心思也終于被援非醫療所真正吸引。
他開始觸摸那些超過小情小愛的情感。
他看到死于瘧疾的小孩,看到窮人因為治不起病隻好無措等死,看到戰火紛飛中那些受到驚吓的眼神。
援非第二年,辛凱元終于徹徹底底,放下了那份對何滿毫無結果的暗戀。
他笑自己抽離的夠快,也慶幸,他和何滿還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永遠的家人和後盾。
這份感情同樣彌足珍貴。
再後來,童蘊和何滿先後結婚,辛凱元也被家裡時常催促着,要他回國,要他談個戀愛。
昔日的朋友兄弟都笑他,怎麼援非把自己的情根援沒了。
辛凱元隻是笑,不作回答。
老師、家人介紹的姑娘他都一一推拒。
說來也怪,明明之前他是女朋友換的最勤快的,如今竟然見到人家姑娘心裡沒有絲毫波瀾。
……
成為無國界醫生的第二年,離開中國的第六年。
辛凱元來到戰火紛飛的加沙。
他們一行一共十二人,按照指示到附近的片區駐紮,負責緊急治療受傷的無辜平民。
旁邊駐紮了來自京城的一隊醫生。
異國他鄉見到同胞本就令人高興,更何況是辛凱元的同鄉。
他沒事兒的時候就喜歡到旁邊營地唠嗑兒,偶爾也邀請他們到自己這邊來吃飯。
京隊裡有一個和他同樣大的女人,長了張極其野性的臉,整個人都充滿蓬勃的生命力。
叫晏迎秋。
在辛凱元第二次邀請他們去自己營地吃飯的時候,趁着衆人又是唱歌又是跳舞,晏迎秋把辛凱元拉到營地外面。
“怎麼了?”辛凱元比晏迎秋高了一個頭,他雙手叉着腰,低着眉眼問。
晏迎秋開門見山:“辛醫生,你結婚了嗎?”
辛凱元一挑眉:“晏醫生看着也不像會關心别人私生活的啊?”
晏迎秋“啧”了一聲:“我現在這不是在關心嗎?你回答我就完了。”
“沒有。”辛凱元如實說道。
同時心裡浮起一絲預感。
晏迎秋接着問:“女朋友有嗎?”
“沒有。”辛凱元再答。
“那你看我怎麼樣?”晏迎秋忽的湊近了些,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直直盯着辛凱元。
“别鬧了晏醫生。”辛凱元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咱倆才認識幾天啊。”
“我沒鬧。”晏迎秋正色道,“我認真的,我從見你第一面就覺得你很不錯,我這都忍了夠久了,就怕你覺得我見色起意。”
“幹我們這行的……”辛凱元仍是拒絕。
他話沒說完,被晏迎秋打斷:“幹我們這行的今天生明天死,活到什麼時候都不确定,但我們也是人啊,就不能談戀愛麼?而且咱倆工作性質高度一緻,一點兒也耽誤不了啊。”
辛凱元心裡那根弦動了一下。
晏迎秋說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覺得很不錯,勾起了辛凱元拼命隐藏的那一點情愫。
援非多年,他喜歡的姑娘的類型早已不是談過無數個的嬌嫩小花。
他更喜歡像野草一樣擁有無窮生命力的女人。
所以他見到晏迎秋的第一眼,其實心裡有過一閃而過的悸動,隻是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但是我年輕的時候談過很多個女朋友。”辛凱元坦白道,“而且我曾經喜歡了一個姑娘很多年。”
這下輪到晏迎秋驚訝了:“喲,還是個情種?”
她抱起雙臂,有些好奇:“不過你是怎麼做到既談很多個女朋友又長久地喜歡一個姑娘的?渣男?”
辛凱元給自己正名:“兩者不是并存關系,是先後關系。”
“哦——”晏迎秋拉長了聲調,忽然問,“那你現在還有喜歡的人嗎?”
辛凱元幾乎不需要反應,直接搖頭:“都過去很久了。”
“那不就得了嗎?”晏迎秋一拍掌,“你都三十多歲了,你要是一個女朋友也沒談過,我才要懷疑你是不是不行呢。”
她上下掃視的目光激起辛凱元男人最原始的好勝心:“我可行了!”
晏迎秋拍了拍辛凱元的肩膀,說:“咱倆扯平了,我也談過好幾個男朋友,都因為我的職業分手了。”
辛凱元那雙多情的桃花眼重新泛起水澤。
“你答應不答應啊?”晏迎秋尾音上揚,瞧着辛凱元。
辛凱元低低笑了聲:“答應。”
這一年,他枯木又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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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晏迎秋戀愛的第一年,辛凱元趁着春節帶她回了一趟京城。
辛家上下自然對晏迎秋非常滿意,晏家見過辛凱元後也對他無可挑剔。
秦意歡、秦承越和寇羨羨拉着晏迎秋的衣角叫舅媽,小嘴兒和抹了蜜一樣,把晏迎秋哄的眉眼彎成一道月牙。
兩人的進展異常順利,臨走前就約定了婚期。
第一年時間太趕,兩家約在第二年的春節。
晏迎秋也成為了無國界醫生,和辛凱元一同全世界出任務。
兩人靈魂的契合程度極高,簡直是相見恨晚。
辛凱元隻裝病人的朋友圈又開始裝下日常生活。
「晏醫生今天比我還忙,三頓飯隻吃了半頓。」
配圖是晏迎秋在狼吞虎咽地啃面包。
「愛來自晏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