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貓坐着警車飛向醫院。
向星羅趁着還在車上,顧不得身上還濕着,忙從胡桃手裡接過上衣短褲重新套上。
手機再次響起,是拖車師傅的。
胡桃替她接起來。
“喂,姑娘,你車在哪呢?我來回兩遍沒見着你們人啊,路邊隻有一輛紅色越野牧馬人。”
“師傅,就是那輛牧馬人,辛苦您幫我們拖到修車店換輪胎。我們有點事就先走了,一路多少錢你微信加我,我把錢轉給你行不行?”
“這不是錢不錢的事,你們不在,我沒法确認是不是車主,這違反規定。”
胡桃手機是外放。
副駕上的女警聽到,主動說道:“我幫你們跟師傅說說吧?”
“行,謝謝你。”胡桃直接把向星羅手機遞過去。
“凍死我了。”向星羅穿好衣服,胡桃已經把毛巾遞上。
開車的警察把車内空調改成暖氣。
淩晨時分。
小鎮馬路上空無一人。
兩旁林木茂盛,初冬季節,在南方蟲叫聲沒有斷過。
沒有栓繩的大黃狗悠哉悠哉跑在路上。
路邊商鋪全都關着門,居民樓也都暗着。
小鎮不像大城市繁華,四周漆黑,沒有人聲。
一路走來,隻有一個美宜佳是二十四小時營業。
警局和醫院挨着。
她們一個去做筆錄,一個跟着醫護人員進醫院。
忙忙碌碌到淩晨三點。
急救室的紅燈才暗下。
向星羅替他交了醫藥費,正想着要走,結果還是沒忍住去看了眼自己救下來的人。
重症監護室外。
隔着門口玻璃。
裡頭光線昏暗,心電監護儀微弱跳動着。
他躺在病床上,手上包着厚厚的繃帶。似是過了麻醉,微微睜開眼望向從門外傾瀉而入的微光。
那一道長方形的光芒中,他清晰看到埋沒在層層疊疊時光中的她。
十年……
他聽到自己逐漸粗重的呼吸。
心電圖上跳動的線條起伏變大。
他這是……死了嗎?
所以現在才能看到她?
舒越掙紮着要起身,他要去确認。
護士聽到動靜,勸阻無效下直接摁響呼叫器。
眼前漸漸模糊。
向星羅看到醫生護士從走廊外另一頭推着小推車過來,忙讓到一邊。
鎮定劑刺破皮膚,微涼液體注入。
不到一分鐘,他已無力支撐自己身體,卻不願閉上眼睛,望着門口。
向星羅沒有走,悄悄探身去看。
正好與一群白大褂中的他對視。
舒越眼眶通紅,眼中痛意如針,被她捕捉。
仿佛紮在身上,似電流流過背脊,密密麻麻的,莫名讓向星羅感到不舒服。
自己以前,得罪過他嗎?
她收回視線,認真想了想。
自己打比賽時,跟他壓根沒交集。
難道他是自己粉絲?興奮的?
向星羅自戀地想。
每次比賽赢了,她都會站在台前說些獲獎感言,自然對前排的舒越覺得眼熟。
她打遊戲時還是很帥氣的,他又一場不漏看過自己比賽,絕對是被自己的霸氣側漏征服了!
她邊想邊點頭。
看到向星羅點頭,做完筆錄過來的胡桃心中一咯噔,以為她在哭,湊過來問:“人沒了?”
“呀!”向星羅吓了一跳。
被出來的護士提醒:“小聲些。”
“對不起對不起。”胡桃連忙道歉,拖着向星羅離開。
抵達胡桃租房處,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
女警朝她們揮揮手,開着警車安靜離去。
不遠處傳來環衛工人拿着笤帚掃地聲。
一看時間,已經是四點。
向星羅提議:“要不不睡了吧?直接通宵,去給你買房?”
胡桃伸手拽她:“滾你的,你内衣内褲還沒換呢,先上我家洗個澡。那河都不知道幹不幹淨你就敢往裡跳。”
她總心血來潮,胡桃都已經習慣。
也多虧她這性格,要不然職業生涯也打不出那麼多場名場面。
向星羅雖然已經退役。
江湖上卻還流傳她的傳說。
電競圈内一旦做集錦必定有她。
二人上了樓。
向星羅叨叨沒兩句就被胡桃連人帶睡衣丢進浴室。
破舊的小房子裡。
浴室水聲嘩嘩,廚房抽風機轟鳴。
洗完澡,吃完早飯,吹幹頭發。
再看時間,已是五點。
窗外已經天亮。
她們躺在一張狹小的床上,說着話,眼皮漸沉。
窗邊書架,堆積的書架上,一本相冊靜靜斜放在格子中。
從裡邊掉出半張照片。
向星羅和胡桃站在前方笑,後方走過一道陌生人影。
似是有意,似是無意,闖入鏡頭。
青澀少年面容清俊,自帶三分禁欲氣。抓拍下五官有些模糊,依舊能看出他優越的容貌。
是舒越。
醫院裡。
重症監護室内。
眼淚湮濕潔白枕頭。
他望着醫院天花闆,喉結滾動。
晦暗雙眸随着藥效漸漸阖上,他抓着被單的手青筋鼓起,又慢慢平複。
修剪圓潤的指甲還有已經凝結的血痂。
看到他終于閉眼,護士們悄悄關上房門。
“這個月第幾次了?”
“第二次吧。”
“唉,希望他能好吧。這次幸虧有人救他。”
“他好像認識那個救他的女孩。”
“别管了,做好我們的事就行。”
……
她們聊着說着,慢慢走遠。
房内,頓時隻剩下舒越的呼吸聲,還有儀器發出的規律聲響。
一針鎮定劑下去,無數思緒飛回十年前那次初遇。
那是炎熱的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