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躺在蘇尋安家客房大床上的藍茵輾轉反側。
她的腦子裡還在琢磨着她和蘇尋安之前的那一段對話——
“尋安哥,那你媽媽呢?”
“我母親不在了。”
“……”
藍茵停住了思緒,深吸一口氣,把自己埋到了枕頭裡。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翻了個身,心中忐忑,蘇尋安不會因此讨厭自己了吧。
本來母親去世就是一件很令人難過的事,她卻偏偏這樣不合時宜地提起來。
可這麼想着,藍茵又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心中不解,即便像蘇尋安自己所說的那樣,小的時候跟在母親的身邊,他家裡如此殷實,也用不着去理發店做學徒吧。
思前想後,藍茵很輕歎了一口氣,果然自己對蘇尋安的了解還是太少了,這個男人在她這裡依舊完美又神秘。
想不明白之際,藍茵又默默地躺了回去,無意中瞟見被她擱置在枕頭下的手機,翻開後,發現頁面仍停留在她與舅母聊天的對話框。
編輯的光标還在她那句沒發出的話後面一閃一閃,藍茵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把字一個個删掉了。
這種人,不回也罷,她想。
-
第二天一早。
藍茵起床洗漱完,踩着小拖鞋來到飯廳的時候,發現蘇尋安正圍着昨天做飯的那條圍裙,不知在搗鼓什麼。
鍋裡傳來滋滋的煎肉聲音,還有隔音罩下被削弱之後的聲音。
蘇尋安轉身,兩人的目光不經意地撞到了一起。
藍茵抿了抿唇,還是覺得先開口:“尋安哥,早上好呀。”
“早上好,茵茵。”蘇尋安的聲音很柔和,“你先喝杯溫水,早餐快好了。”
“好。”藍茵嘴上回答着,心裡仍舊忐忑,今早一睜眼,她的腦子就給她又回憶了一遍昨晚的情形。
果然,越是在意什麼,越是忘不掉什麼。
她小心翼翼地拉開飯桌的其中一把椅子,生怕發出響聲,然後一側身坐了進去。
很快,蘇尋安把煎好的肉和面包片用盤子端過來,然後又給了她一碗豆漿,蘇尋安自己則喝黑咖啡。
藍茵無暇思考這些,蘇尋安給她什麼,她就接過來什麼。
男人脫下圍裙,坐到了她的對面,漫不經心地問道:“昨晚睡得還好嗎?”
藍茵一下從出走的思緒中抽離,她忙不疊地點點頭,回答道:“挺好的……尋安哥,你呢?”
“嗯,挺好,”蘇尋安輕輕應了一聲,“我不知道你平時早上會吃什麼,就随便做了一些,如果不合胃口的話,一會兒我還可以給你打電話訂餐。”
這話聽完,藍茵才緩過神來,垂眼瞧了瞧桌面上的早餐——
有煎得剛剛好的牛排,面包片,還有切好的水果,還有堅果等等。
說實話,藍茵平時在家裡也就随便啃兩個包子,或者喝一碗粥就算對付了,這種程度,對她而言,要用“豐富”去形容了。
“已經很豐富了,”藍茵舔了舔唇,還不忘道謝,“謝謝你,尋安哥。”
蘇尋安取了一片面包,但抹了一勺子的果醬,男人再次擡眼看向她的時候,發現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女也取了一片面包,啃了起來。
蘇尋安拿着勺子的動作一頓,就在他正遲疑着要不要提醒藍茵其實是有果醬這一回事的時候,正好藍茵在這個時候擡眼看他。
藍茵本來是想偷瞄蘇尋安的,就像之前無數次兩人相處的時候一樣,可誰料這一回,一擡眼,發現男人也在看着自己。
她頓時有種被抓包了的感覺。
“有果醬,還有黃油,”蘇尋安沖他擡了擡下巴,“你要麼?”
藍茵反應了幾秒,垂下眼來看了看被自己啃去一大半的面包片,咽了咽幹澀的喉嚨,小心地問道:“現在要還來得及麼?”
下一秒,蘇尋安噗嗤一笑,似乎是被她不經意的這一句逗笑了,亦或是因為此刻的藍茵被面包塞得兩腮股囔囔的樣子特别可愛,男人指骨分明的手把黃油和果醬一并推到了她的面前,說道:“你今早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客氣。”
這句話好似戳破了藍茵的心事,她一陣心虛地亂瞟,最後,還是回到了男人的臉上。
不知是巧合,還是蘇尋安一直在等她說話,兩人的目光又再次對上了。
還沒等藍茵開口,蘇尋安竟然率先問了一句:“你今天的拘謹,是因為昨晚的事情嗎?”
“昨晚你提起我母親的事情。”蘇尋安又補了一句。
少女琥珀色的瞳仁終究不敵男人眼眸的深邃,好似很多話,藍茵隻是簡單地在心裡打了個草稿,還沒開始說,蘇尋安就能猜到她說了什麼。
聞言,藍茵本來捧着豆漿碗的手一頓,緊張得睫毛撲閃了幾下,最後,她眼皮一垂,看着那碗因為輕微的搖晃而液面泛起波瀾的豆漿,很輕地應了一句:“對不起,尋安哥,我不是故意要提這件事的,我其實不知道你母親已經不在了,你别生氣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