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回頭看過來,有那麼一瞬間,她突然很不合時宜的想:聞見怎麼那麼像家裡的大黑呢?又沒脾氣又黏人。
然而這想法隻在她腦袋裡停留了一秒,很快,她就反應過來自己有多荒謬了——聞見,聞大班長他那麼高冷,那麼優秀,那麼意氣風發,老師、同學、家人,甚至是陌生人見了都會喜歡。
他怎麼會像她的大黑呢?
畢竟,和她沾上關系的人都會變得很不幸,就像前年因為大雨滾下山崖的外婆和大黑,就像昨晚被人用鐵鍊子活活勒死的,她的爸爸孟強東——所以聞見還是不要再喜歡她的好。
孟瑾抽回自己的手,她的表情還是很淡,她并沒有刻意給誰擺臉色,但很多時候她不做表情,看在别人眼裡就是冷臉。
她轉過身來,認真跟聞見說:“我沒怎麼,我就是不想讓你跟着我,我喜歡一個人呆着,這你也知道。還是說,我不讓聞大班長喜歡我,就是我不對,我有錯?”
“沒……沒有,當然沒有。”少年嗓音嘶啞,紅紅的眼眸回看着她,說完,愣一會,又想起什麼般扯着嘴角輕輕笑了下。
“那行,我先回家了,我媽還在家裡等我。”他又說。
那是孟強東走的第二天,但是聞見什麼都不知道,因為那起案子涉及到了未成年,所以警方要求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所有的相關信息都要保密。
也因此,從案發當天到所有事情結束,整整半個多月,唐婉清都沒有給孟瑾請過一天假。
孟瑾沒有再接他的話,因為她覺得倆人實在沒有什麼閑聊的必要。
聞見又點了一下頭,沒再多說,轉身走了。
走了沒有幾步,他又蓦地停下來,透過十來米的大雨滂沱,和周遭恍恍惚惚的昏黃路燈,聞見看着那個驕傲耀眼從不曾低頭的少女,竟也慢慢垂下了頭,看着自己腳下一團黑影,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就連孟瑾自己也不知道。
聞見盯着看了不知多久,反應過來時,他隻聽到自己不算清明的聲音,低低的,像是在給對方什麼承諾般,說:“孟瑾,無論什麼時候,隻要你回頭,我都在原地等你。”
那天回家,聞見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整整一個晚上,他沒有找誰訴說,也沒有用做題的方式麻痹,他隻是一個人安靜的待着。
因為他想感受一下,孟瑾那種不做任何事情,隻安靜獨處的感覺。
後來漸漸地,他就習慣了獨處,習慣了什麼都不做地發呆。
直到高考結束,孟瑾跟着唐婉清出國,兩人都沒再說過一句話,他也如自己承諾的那般,沒有再去找過她。
哪怕是不可控地夢裡,聞見都盡量不去打擾她。
因為孟瑾說她不想讓他喜歡她,那他就留給自己一些“懷念”,也就足夠了。
……
孟瑾不知何時松開了拉着聞見的手,因為她發現自從自己喚了一句對方的名字,他就開始發呆了。
她抿了抿唇,大概也能想到是什麼原因,當初孟強東走的那天,恰好趕上外婆兩周年忌日,盡管孟瑾不迷信,但那麼多事情壓在一起,加上當時年紀尚小,各方面心智也不夠成熟,一時情緒上頭就跟聞見說了那些話。
後來随着漸漸長大,遇見的人和事兒也越來越多,加上她常年居住國外,也不太能碰到之前的高中同學,一來二去的,孟瑾就把自己辜負了那個少年的事給忘了。
這次兩人湊巧遇見,然後閃婚,搬進他家裡一大堆事情忙完,孟瑾才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曾辜負過他的事。
然而時光飛逝,一晃這麼多年都過了,她也不确定聞見還記不記得那件事情,退一萬步講,即便他還記着,他的心境與感情也早已不是當初那少年了,若她此刻貿然提及,反倒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孟瑾靜靜地坐着,直到此刻,她也沒有打算去找聞見說什麼,側頭盯着牆上嘀嗒作響的鐘,她才恍然意識到,坐在身邊的人已經不知何時悄然離開了。
靠近他那一側的身體也後知後覺,開始慢慢變得冰涼。
孟瑾想:自己該回去睡覺了。
扶着沙發慢慢站起來,低着頭,腳步經過廚房,卻被裡頭的人出聲叫住。
“孟瑾,”聞見手裡端着一小碟烤得精美的餅幹,隔着廚房門寬大的透明玻璃,他擡頭一笑,看着她的眼睛說:“你剛剛喚我,不是有話要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