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
“孟小姐,請坐。多謝百忙之中賞光一見,但實在不巧,因為我們宋董臨時有事絆住了腳,所以就……”
孟瑾:“沒事,隻要卓總您能代表宋董就行。”
說着伸手拉開椅子,很随意地坐下。
市中心某家高級茶室裡環境私密,風格典雅,隔着一張紗簾,美人在内,隐隐綽綽,一曲高山流水自她指縫間緩緩流淌,仿佛穿越千年,與周遭絲絲縷縷的茉莉茶香輕微碰撞。茶盞對面的年輕男人聞言擡頭,看着她笑了笑,然後語焉不詳地說:“孟小姐,八年前在小宋總的生日宴上初次見您,我就覺得你是個很有趣的人。”
說話的人名叫卓陽,是宋天宇的父親,宋長林身邊最得力的手下,也是宋氏集團名副其實的副總經理,此人生性多疑,做事陰狠而果斷,隻要是權力範圍内,無論任何事情,從不拖泥帶水。
宋家在國内國外,不管公司還是道上的事百分之八十都是由他出面全權負責的。那麼自然,若他想,其實隻要輕輕動一動手指,成天隻知吃喝玩樂,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宋天宇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宋氏集團總經理的位置也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孟瑾不置可否,隻是挑了挑眉,冷淡地眼眸半垂着,并看不出情緒,随意擱在桌面上的手指卻是不由輕輕一動:陳朵朵離奇失蹤這個事,要是宋天宇腦子一抽綁架的還好,可若是卓陽親自出手叫人辦的的話,可就不太好弄了。
至于他們綁架陳朵朵的目的……
看樣子今晚是要有一場大雪落下了,孟瑾瞥了一眼前後左右站着的,卓陽的黑衣保镖們,粗略估計,十多個吧……啧,解決她一個沒有任何打鬥技巧的普通人,實在不用這麼興師動衆吧。
周遭安靜須臾。
卓陽傾身給她倒了杯茶,開口,是精英人士一貫的從容客套:“我記得孟小姐貌似不太喜歡重口味的吃食,這盞茉莉清茶入口甜香,回味也不發苦,孟小姐請。”
孟瑾客氣一笑,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笑着贊許:“果然是好茶,雖然我不怎麼喝茶,但還是能嘗得出,這杯确實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是很不一樣的味道。卓總費心了,多謝美意。”
卓陽點頭靠回椅背上,推了推眼鏡道:“孟小姐言重了,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博美人一笑,勝過日進鬥金嘛,所以孟小姐實在不必同在下客氣。”
“對了,我聽說孟小姐已經結婚了?今天來的匆忙,也沒準備什麼禮物,那就以茶代酒,先恭喜您與聞先生了。”
卓陽手上推眼鏡的動作一頓,然後端起面前做工精美的紫砂茶杯,食指狀似随意摩挲着杯口,半晌,忽地擡頭看來,又道:“不知道在下的消息準不準,我還聽說您先生的父親,似乎在早年間為了追查一起跨國文物走私案不幸犧牲了,是個無名英雄。難怪聞教授氣質那麼與衆不同,想必和從小的家庭教育應該有蠻大關系吧?”
孟瑾好像正在高級音樂會第一排聽現場,注意力全在紗簾後的美人身上,耳朵也無暇顧及其他。
等對方悠哉悠哉說完放下茶杯,她才掀起眼皮看過去,輕笑着不答反問:“所以卓總的人還帶了我先生過來嗎?”
“并沒有,”卓陽坦言:“像您先生那種在學生面前頗有威望的年輕教授,一旦離奇失蹤,恐怕會在社會上引起不小的風波,所以這兩天我會盡量勸宋董,讓他不要動氣,您先生暫時還是安全的。”
“不過呢,”他說着,忽地話音一轉,又說:“宋董是什麼樣的人,這麼多年了想必孟小姐也該知道。”
“他心裡最心疼的就是小宋總了,如果小宋總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跑回家去跟老爺子說了,那我手底下的人找到的關于聞教授家裡的資料,恐怕就會被人傳到網上,到時候,您先生和他家裡人會發生什麼,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不知是不是晚上沒吃東西,低血糖又發作了,或者是想抽煙的緣故,孟瑾腦中忽然一閃,面前卓陽的聲音變得恍惚起來,她輕輕眨了一下眼,沙簾後方的美人蓦地擡眸看來,她拉着她,跑過一望無盡的茂密叢林:子彈飛射、火光漫天,荷槍實彈的兩方勢力正在激烈地交戰,一時不分伯仲。
忽然,一間密不透風的陰暗房間裡,一個穿迷彩服的男人擡頭與她對上視線,他看着像是受了很重的傷,腹部、眼睛、還有腿,到處都是大片鮮紅血迹,手腳還被特别定制的鐵鍊子牢牢鎖着——盡管因為長期遭受非人的折磨,男人的長相已經完全無法辨認,但很莫名地,孟瑾腦子裡一晃,她就知道了那人是聞見的父親。
這是新的夢境還是幻覺?孟瑾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也不知道腦中的信息是怎麼來的,但她沒有退縮,緩步向男人靠近,然後張嘴,試着在槍林彈雨裡勉強找回自己被淹沒的聲音:“您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男人微微動了動眼皮,吃力地說着:“把你看到的都記在心中,牢牢地記在心中……咳咳咳,要把真相找出來,公之于衆。唉……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執着,都說了不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