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晃了晃手裡的随身聽,想也不想地說:“去找我們聞大班長背英語。”
“那正好,”孟瑾話音未落,孟強東已經伸手開了門,轉頭朝外面的聞見說:“小聞同學,你等一下,我家閨女說要找你背英語呢,你倆一起去吧。”
孟瑾:“……”
他出現的是不是太巧了。
外頭的聞見臉上沒什麼表情變化,但也沒急着走,就站在那,似是在等她。
旁邊的孟強東見狀又轉回臉來,笑着催促:“你不是要背課文嗎?趕緊去呀,小聞也要去圖書館呢,正好你們兩個一起去。”
出門後,孟瑾總覺得他在看自己,她側頭,又不見聞見的正臉。
走着走着,聞見忽然直接偏頭看過來,說:“你,手怎麼那麼紅?”
孟瑾臉上的表情不太好,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意識到剛剛在水裡泡的手現在被風一吹,好像有點腫了。
她捏了捏手裡的随身聽,沒頭沒尾地說:“我不是出來背英語的。”
聞見也跟着停下腳步,說:“我知道。”
想了想,又擡頭看着她道:“我也不去圖書館。你想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孟瑾沒回答,她自顧自走去了離小區不是很遠的體育公園,大冬天的,公園裡沒什麼人。
她最後走到一個籃球架子邊,靠着蹲下了,旁邊有幾隻鴿子走來走去的曬太陽,孟瑾眼睛看着它們,順便打開手裡的随身聽,放了一首歌。
聞見也不介意,因為他認識的孟瑾從來都是這麼拽。
不但不介意,他心裡還覺得挺美,聞大班長勾着嘴角一笑,心想:還真是又拽又帥啊。
少年想着,加快腳步追過去,又在靠近鴿子的時候慢下來。
他怕自己如果把鴿子吓跑,孟瑾肯定又不理人了。
孟瑾看鴿子看得認真,都沒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反應過來時,聞見已經蹲在她面前,在跟她一起聽歌了。
他手上的米白色滑雪手套也被脫下來,不知放到哪裡了,或者是裝進背後的背包裡了。
聞見這個人,就是心太細了。
就像剛剛他看見她心情不好,就會放棄自己的圖書館計劃,提議陪她去别的地方,卻不會問她因為什麼心情不好。
再比如他看到她的手被凍紅了,也不會說以後别這樣還是什麼,他隻會把自己的手套也脫掉,陪着她一起挨凍。
那天,他們在那個公園待了好久。
因為天氣好,旁邊的鴿子一直都在,沒有飛走。
孟瑾出門的時候忘拿耳機了,所以随身聽的歌就是外音播放的,聞見自然也能聽到,她一直重複播放的那首《江南》。
不知多久,孟瑾又起身去了旁邊,坐在一個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晃着腿。
微風徐徐,金紅的夕陽照出少年隐隐綽綽又恍惚的側臉輪廓,聞見逆光站在高高的籃球架前面,他的身材颀長,個子很高,淺棕色的眼眸清澈而明亮,仿佛染上了餘晖璀璨的光。
天邊的日頭慢悠悠跑到西南方最高的那個山頭,然後霞光斜斜一照,聞見的影子就被拉長,一瞬間,與她腳下的影子相接,仿佛成了一體。
随身聽裡的男歌手一句一句,唱得專著,孟瑾随着腳下的影子擡頭的刹那,恰好撞上聞見笑着看來的目光。
其實孟瑾也不懂什麼叫“深深看你的臉”。
但就在這一刻,她看着夕陽餘晖裡那少年定定的,如星似月的眼眸,好像忽地就懂了。
——圈圈圓圓圈圈,天天年年天天,深深看你的臉。
孟瑾又聽到這句的時候,蓦地眨了眨眼睛,心裡想:天天年年天天的意思,是不是無論再過多久,我擡頭,都能看到你深深看來的眼眸。
可惜聞見并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也因此,他從來都不知道,曾經年少時藏在心底不敢說出口的秘密,在某個無人知曉的瞬間,也曾變成過姑娘淡淡傷懷的心事。
聞見當然不知道。
因為他其實是個笨蛋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