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旁邊過路的車很多,耳邊也呼呼呼地全是冷冽的風,但孟瑾還是聽清了他說的話。
他說,他是來接她回家的。
記憶裡,好像從來都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沒有家的那一個。
不管是小時候的舅舅舅媽家,還是長大一點,來了安城唐婉清和孟強東的那個家,她都沒有感受過一點家的歸屬,也從來沒有誰說過“來接她回家”的話。
雖然這麼多年,她也早就習慣了,也無所謂有沒有自己的家,無所謂在這熙熙攘攘的城市霓虹間,燈火闌珊的日落西山處,有沒有那麼一個人,一盞燈是為她停留,為她亮着的。
但也不知是不是下午酒喝多了的緣故,就在剛剛,在聞見迎着冷風,披星戴月,徒步跑過半個城市出現在她面前,微微喘着說,他來“接她回家了”的那一瞬,孟瑾的心還是不受控地跳了一下。
是很輕,很細微的舉動,甚至除了她自己誰都不知道。
但還是莫名砸得她整個身體,連同内裡的五髒六腑都跟着顫了一下。
孟瑾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或者……或者是因為将要失去了,所以才想起來不舍和感動的?
果然,自私的人終究還是自私的。
但這些都是她心裡一閃而過的想法,旁邊的聞見并看不出什麼,在他看來,孟瑾隻是很随意的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什麼也沒說,就輕輕眨了一下眼睛,把頭轉開了。
當着好幾個人,聞見也不好再說什麼,他暗自垂眼歎了口氣,站到孟瑾旁邊了。
今晚的天和白天一樣,月明星稀很是晴朗。
幾人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站在燈火闌珊的小城街頭,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陳朵朵低着頭在手機上訂酒店房間,說是要跟顧苒他們回酒店住,孟瑾擔心他喝了酒,一個人住着不方便。
而對方隻是擡頭笑笑,完全沒當什麼大事:“沒事的,放心吧,你以前不在我身邊,我一個人不是也挺好的?”
說着,忽地神秘兮兮踮起腳尖,湊到她耳邊,意有所指地跟她咬耳朵:“而且,你不是有話要問大班長嗎?抓緊時間哦,我改天還回來呢!”
孟瑾:“……”
“陳大畫師,你是真的喝醉了,别再自行腦補了好不好?”她也轉頭看着她,同樣小聲:“人家去跟女神相親,我有什麼好問的。”
陳朵朵:“聽你這意思倒不像吃醋哈。”
旁邊三人聞言,齊齊回頭看着孟瑾,似乎都在等她回答。
孟瑾一臉莫名掀起眼皮,眼神沒半點不自然的回看着他們:“不是,我為什麼要吃醋啊?”
“沒有麼?那我怎麼聞到了一股很濃的酸味兒?”陳朵朵又問。
孟瑾:“不知道啊,可能誰家腌酸菜了。”
“哦,是麼?”
陳朵朵說着,忽地轉頭看向旁邊的顧苒,問:“那苒苒你們覺得呢?是醋味兒還是腌酸菜了?”
顧苒還不知道聞見去相親的事,也聽不懂她倆在說什麼,聞言很是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笑說:“我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所以我站小瑾這邊。”
”哦,好吧,雖然你沒站在我這邊,但是看你這麼溫柔又好看的分兒上,我就原諒你啦!”陳朵朵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聽她說完不但不生氣,還故意笑眯眯給陸逍使絆子:“原來你老公沒跟你說啊?他不是什麼都知道麼。”
顧苒笑着點一下頭,然後側目看向陸逍:“唔,是麼?”
“……”陸逍立馬從善如流,乖巧地拉着自家老婆的小拇指輕輕晃:“顧總,對不起,顧總,我錯啦!”
顧總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似是在考慮要不要原諒。
陸逍還是笑盈盈地眨眼睛,手上微微用力把她扯到懷裡,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老婆,我愛你!”
顧苒臉頰瞬間紅透.,也顧不上跟人生氣了,隻忙擡手想把他推起來:“哎呀……你幹嘛,這麼多人呢。”
恰在此時,陸逍叫的車也到了。
“沒事沒事,顧總不用害羞哦。”陸逍得意的笑起來,又擡頭朝旁邊的聞見揚了揚下巴,說:“走了,有時間帶嫂子來夕城玩。”
聞見聞言沒有出言挽留,甚至都沒一句讓人去家裡坐坐的話,就隻順着對方的話說:“嗯,好,等小瑾有時間吧。”
孟瑾側頭看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聞見不明所以,問:“嗯,什麼?”
孟瑾說:“小苒他們好不容易來一次,你也不約個飯局什麼的。”
聞見:“都挺忙的,估計沒時間吧。”
陸逍:“嗯,是,我們打算這兩天就回了,嫂子不用客氣的。”
孟瑾隻好笑着看向顧苒,說:“那好吧,今天謝謝你們了,拜拜。”
顧苒笑:“客氣,有時間微信聯系,拜拜。”
趁着他們說再見,陳朵朵已經自顧自鑽進旁邊暖氣超足的豪華大汽車了:“小瑾,我也蹭個車走了,拜!”
“嗯,好,快走吧。”孟瑾朝他們揮了揮手,等車一走,立馬潇灑轉身往前走了。
聞見擡頭看她一眼,邁開長腿追上前,跟人并排走着,一邊随口問:“我記得你跟陸逍沒見過啊,怎麼認出來的?”
孟瑾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是懶得說話,于是她想了想,還是什麼都沒說。
因為她感覺,方才喝粥壓下的酒勁兒又上來了,心裡堵得滿滿的,頭也昏昏沉沉有些疼,她現在跟誰說話,都有可能誤傷對方。
所以保持沉默才是對對方最好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