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聞聲呼吸一滞,整個人下意識蓦地回頭。
她以為又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畢竟聞見傷得那麼重,畢竟他連走去衛生間都費勁,畢竟他們早就說好了要離婚。
她要走的決定也不是今天做的。
然而孟瑾回頭的瞬間,還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聞見,看到了手上拄着拐杖,額頭綁着紗布,隻能單腿跳着朝她走過來的聞見。
雪夜的機場人來車往,遠處霓虹忽明忽滅,身旁來往步履匆匆。
一切都是那麼真實,卻又那麼恍惚,恍惚得令人不敢呼吸,不敢眨眼。
聞見似乎也愣住了,他大概也沒有想到孟瑾竟然會回頭,她竟然會在聽到自己的聲音後回頭。
記憶裡,這是頭一回。
頭一回她為他回頭,為他停了腳步,為他落下淚來。
隔着三五米的距離,透過飄飄灑灑往下墜的雪,他看着她,愣了兩三秒,然後輕聲苦笑說:“孟瑾,别再丢下我了好麼?”
孟瑾聞言,總算回過神來。
怕他一條腿站着會被人撞到,孟瑾瞬間扔下手裡的行李箱,迎着漫天大雪朝他跑過去,伸手還沒碰到他的胳膊,聞見已經丢了手裡的拐杖,猛地擡手将她抱在懷裡。
抱地很緊很緊。
孟瑾感覺自己都快喘不上氣了。
似乎生怕下一秒孟瑾又會轉身離開,将他一個人留在這裡,再也不回來了。
“你、你跑出來做什麼?”孟瑾聲音有些哽咽。
聞見還是不說話,隻是自顧自把抱着她的胳膊收得更緊了。
一邊低頭把臉埋進孟瑾的頸窩,嗅着她身上清甜好聞的蜜桃香,好一會兒,忽然輕輕抽了抽鼻子。
“大班長,我喘不上氣了……”孟瑾聲音小小的提醒道。
聞見聞言點點頭,抱着她的手終于放開了一點,隻有一點。
半晌,他攢夠力氣開口,嗓音已經啞的不成樣子了:“我來給你戴戒指的。”
戒指是他們登記的那天下午他自己去買的,買了一對,之後便一直貼身裝在口袋裡,直到那天在醫院,孟瑾突然說想要戒指,他知道她是在為離婚做準備,想給彼此留些紀念,但聞見還是暗示了戒指已經買好,放在自己口袋裡的事。
他确定孟瑾聽懂了,也知道他在看她的反應,可是孟瑾并沒有反應,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聞見當時隻是了然地閉了閉眼睛,也沒有再提。
一直以來,他總是默認孟瑾不喜歡他,孟瑾不會為他停留,孟瑾不會為他回頭。
因為那邊有她唯一的親人唐婉清,有她相戀六七年的未婚夫宋天宇,他默認自己比不過唐婉清,甚至比不過宋天宇。
孟瑾會為他們舍棄他。
她總是有無數個理由抛棄他。
可是當他晚上給孟瑾打了無數個電話還是打不通的那一刻,當他從聞女士那裡聽說孟瑾哭着說愛他,說不想他離開的那一刻,他還是崩潰到了無法克制,無法呼吸的地步。
就像他之前說的,沒有孟瑾他真的會死。
“都要離婚了,還戴什麼戒指?”孟瑾咽了咽喉嚨,輕聲反問他。
她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難言的情緒卻不比他少。
為此刻極其不安害怕的聞見,為将要面對的分别,或者說是永别的不舍。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面上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聞教授,你的高冷人設要崩塌了——快,起來,我送你回去,不然飛機趕不上了。”
聞見不起來,不但不起來,還自顧自将抱着她的胳膊收地更緊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孟瑾,你為什麼不承認你愛我?你為什麼一次次的要把我推開,把我推出你的世界?”
“我在你眼裡就是那種隻能同甘,不能共苦的拖油瓶嗎?還是……還是你認為我就隻能躲在你身後,做個讓老婆沖鋒陷陣的膽小鬼。”
孟瑾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一聲不吭伸手把人推開了。
她默着聲想了一秒,張嘴才要說什麼。
結果聞見已經提前預判了她的預判,他側頭吐了口白氣,又轉回來看着她:“我有證據,聞女士給我拍了視頻,我做手術的那天你哭着說你愛我,是你親口說的,某個愛騙人的小姑娘還是想點别的招吧。”
什麼?竟然還有視頻?
“……”
女孩有點臉熱,慢騰騰擡手捂了捂臉,也太尴尬了吧……而且,她當時哭的那麼醜,拍到手機裡肯定醜爆了……話又說回來,他有視頻就有視頻,看了就看了,幹嘛還要說出來?小孟老師不要面子的麼?
某些人可真讨厭!簡直讨厭死了!
孟瑾一邊在心裡吐槽,一邊不客氣地擡頭瞪他,聞見的臉色很差,額頭上綁了紗布,還有一條胳膊一隻腿都被鋼闆固定住,看着比她那天狼狽的多。
可是聞見卻不覺得這有什麼。
比起方才從醫院趕來時,心裡的擔心、恐懼、不确定,後悔,自責等各種難言的情緒,表面上的這些狼狽根本就不值一提。
也不會讓他覺得羞于面對。
他隻怕孟瑾執意要與他分開,要回到那些根本不懂愛的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