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今朝是9月份來的海州廠,而今已經整整三個月了。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說不上把這個廠子所有情況都摸清楚了,但了解得也不少了。随手記錄想法、建議的本子寫滿了,被他鎖進宿舍抽屜裡。
每每給家裡寫信的時候,他會詳細地把自己這段時間的工作情況、廠裡的情況,自己的想法、感悟都寫到信紙上,寄給父親。
父親有着豐富的人生閱曆,工作經驗以及為人處事經驗,每次的回信,總會給他啟發,讓他少走彎路,不過,父親的建議,秦今朝會仔細的思考、借鑒,但不會全盤接受。
父親是他堅強的後盾,但他也不是脫離了父親就不會走的小嬰兒。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總有需要自己獨立去思考,獨當一面的時候。
秦今朝去一樓收發室拿了自己的信還有包裹單,回到辦公室後,就聽張海洋說郭亮過來找他了。
郭亮是廠長的專屬聯絡員,也就是秘書,他來找自己幹什麼?
“有沒有說找我什麼事兒?”秦今朝問。
張海洋自從上次無記名投票落選,沒有長成工資後,人就有些蔫哒哒的,幹什麼都提不起力氣來,打水啊,搞衛生都不積極了。這會兒有人去倒水,發現暖壺裡沒水了,半開玩笑地抱怨,“老張,今兒咋沒去打水啊?”
張海洋往那邊回了一句,“一會兒就去。”這才轉頭回答秦今朝的話,說:“沒說,他過來聽說你不在,就走了,我估摸着,是廠長找你。”
秦今朝點點頭。
張海洋站起來,說:“要是廠長找你,你小心點,你可是外來派的。”
外來派?秦今朝失笑,自己怎麼就被安排到外來派裡了?
張海洋去打水了,秦今朝也忙着去找郭亮,兩人沒有繼續深聊,一塊出了門口便分開了。
秦今朝去了三樓,一從樓梯上來,便感覺出氛圍的不同,鴉雀無聲的,他不由得也放輕了腳步。
郭亮的辦公室在樓道的左側,緊挨着廠長辦公室。
廠長沙廣軍的辦公室在最左側,走廊另一頭的梅書記辦公室遙遙相對。兩邊的辦公室門都緊緊地關着。
郭亮辦公室的門卻是打開着的。秦今朝剛出現在門口,郭亮便看見了他。
秦今朝敲了敲房門,笑着說:“聽說您找我?”
郭亮将鋼筆放進墨水瓶裡,站起來迎出,笑着說:“别您您的,我聽着怪别扭,咱們歲數差不多,你叫我的名字就行。”
秦今朝從善如流。
郭亮:“是廠長想要找你聊聊,你先稍等一會兒,我問問他這會兒方不方便。”
秦今朝答應着,被郭亮安排坐在門口靠牆的一排椅子上,郭亮去隔壁的廠長辦公室敲門進去。
秦今朝随意地打量着這間房間,房間不大,有個二十來平米左右,隻放了一張辦公桌,靠牆卻放了一排七八把套着淺灰色座套的椅子,靠後牆的櫃面上放了四五個鐵皮暖壺,還有十來個帶蓋的杯子,顯然,這間屋子也當等待室用。
不多一會兒,郭亮回來了,說:“秦工,廠長空出時間來了,正等你,我帶你過去。”
秦今朝便随着他走進廠長辦公室,經過一間三十來平米的會客廳,便看見了坐在寬大辦公桌後的沙廣軍。
他的外貌很符合奔五十歲中年人的樣子,中等個子的,皮膚略白,兩頰爬着些許紅血絲,雖然臉上皺紋不少,但仍能看出年輕時也是個帥小夥,頭發很濃密,但黑得有些不自然,人不胖不瘦,略有些啤酒肚,在暖氣供應充足的朝南房間裡,隻穿了一件淺灰色的的确良襯衫,搭配一件深灰色雞心領毛背心。
“廠長,秦工來了。”
雖然沙廣軍已經看見了秦今朝,但郭亮依舊盡責地介紹着,又馬上退了出去。
“廠長好,您找我。”秦今朝沿用了郭亮的稱呼,沒有帶上“沙”這個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