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竟甫一踏入府邸,便被升平大長公主急召至前。“竟兒,你可有所耳聞,關于那位在太醫院擔任左院判的唐子宸?”她問得意味深長。
“莫非是指那位在禁宮中為太上皇親自治病,醫術高超、深受皇恩的唐禦醫?聽說他因為行蹤不定,在太醫院的職位不過是個虛名,從不打卡應卯,卻依然享有全俸。”王竟答道,對唐子宸的事迹略知一二。
“那你可知他昨夜留宿在當今女帝的鳳栖殿内?”這位年邁的貴婦人面露愁容,“在今上還是公主時,我曾向太上皇提過你和她二人的姻緣之事,誰知這位公主有如此大造化,之前所提之事,不知該當做戲言,還是該為今上守身如玉……哎,竟兒,祖母耽誤了你。”升平大長公主單手支額,長歎一聲。
王竟聽後,心中波濤洶湧,驚訝于自己與陛下之間竟有如此一段糾葛,忐忑不安地問道:“當時太上皇是如何回應的?”
“壞就壞在當時太上皇态度暧昧不明,既未明确反對,也不表示贊同,隻說孩子們的姻緣要看你們自己的态度。”祖母的話語中透着無奈。
王竟聞言,亦是沉默良久才對着祖母道:“祖母,你可知今早在朝會上,陛下展示了名為‘火铳’的新式武器,其威力驚人。随後,便宣布燕王世子圖謀不軌,已下令将燕王府上下押解京城受審。而孫兒昨夜親眼親眼目睹陛下使用火铳,一槍擊斃了燕王世子李檀。”
“噤聲!”升平大長公主低聲叱責,随後打開窗戶查看院内情況,見侍候的奴婢都遠遠待着,未曾聽見他們祖孫二人的對話,才略松口氣。
“祖母放心,我進院的時候囑咐過下人不得靠近。”王竟貼心地站在祖母身邊安撫道。
“那火铳的威力真的如此強大?今上先用神兵震懾衆人,後才宣布李檀小兒謀反,随之下令收拾了燕王一系,朝堂之上應該無人質疑她了吧。”
“确實,衆臣皆是噤若寒蟬。”王竟望着窗外雲卷雲舒,緩緩說道。
“衆人原以為太上皇極力扶持一個女子登位,是他荒唐昏庸了,為了他自己唯一的血脈能登上皇位,不遺餘力。卻未曾想到他這個女兒就是一頭幼虎啊,如今又有火铳如此利器,這就是什麼,這就是如虎添翼啊!”升平大長公主情緒激動地用手拍着窗棂,轉頭看向孫兒王竟,眼中的憂慮之情溢于言表。
王竟輕撫大長公主的手背,溫言安慰:“祖母勿須過分憂慮。我王家本就是天然的保皇黨,完全站在今上陣營,隻要我們不行差踏錯,家族必定無虞。今上既然能夠妥善處理朝堂之事,對于婚姻感情之事,必定也能妥善處理。而且,祖母,今上的姻緣婚姻亦不是我等能置啄。保險起見,孫兒的婚事不妨暫且擱置,等到陛下結缡之後再議不遲。”
升平大長公主望着孫兒,輕歎一聲:“也隻能這樣了。”
朝會結束後,李澤步入昭陽宮,探視母親鄧媛。鄧媛正專注于手中精巧的剪刀,為盆中花木細心修剪,姿态悠然。
“喲,陛下駕臨,必有要事,自從登基,怕是連母妃的門檻都快忘了在哪兒吧。”鄧媛看着李澤嘴角含諷,語帶雙關。霜葉等人機敏地奉上精心備好的茶果。
李澤輕輕擺手,示意侍從們退下,僅留下母女二人共處。“母妃請恕兒臣無禮,父皇病體沉重,兒臣初掌國柄,諸事繁雜,未能常來侍奉左右。”李澤歉意滿滿地解釋,“況且,乾清宮昨夜發生巨變,母妃在宮中應已有所耳聞。”
鄧媛聞言,神色複雜,半是無奈半是自嘲:“唉,你已是九五之尊,怎能輕易妄言?你母妃我可是安安分分待在昭陽宮内,哪敢窺視帝蹤,更不敢說去乾清宮去礙太上皇和太後那對恩愛鴛鴦的眼了。”言罷,她更加專注地投入到修剪之中,似乎在借此抒發心中的千頭萬緒。
李澤緩步接近,語音低沉的說道:“母妃,昨日舅舅和燕王世子李檀密謀造反,暴露後還意圖挾制父皇,李檀被朕當場誅殺,舅舅則被朕拘禁,朕今日在朝堂上告知群臣,舅舅是因為保護朕等,與叛逆拼死搏殺,不幸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了。”李澤上前拿開鄧媛手中的剪刀,站在她面前,直視她的雙眸道:“母妃,你要去見見他嗎?”
聞言,鄧媛緩緩擡擡首與身着龍袍的女兒對視,“哦,你舅舅他竟幹了如此蠢事嗎?那好吧,我去見見他吧。”說完,她以錦帕拭手,整袖,從容不迫道:“走吧,澤兒,陪你母妃去送你舅舅最後一程。”
李澤揮揮手,一個影衛無聲的出現,把霜葉帶了下去。鄧媛停下腳步,目光淩厲的望着被捂嘴拖下去的霜葉沉思片刻,然後又疾步朝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