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江巡按府内,公孫承一家正跪在正堂,聆聽着京城李澤下達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以爾等不肖,悖逆朝綱,故特降旨,貶谪爾為嶺南刺史,俾爾反思過錯,洗心革面。爾等當知,此乃朕寬宏大量,尚存悔改之機。爾等應自省其行,勿再妄為,勉力為國效力,方得複歸故裡。欽此。”
“公孫大人接旨吧。”傳旨的太監對着公孫承道。
公孫承淡定地接過聖旨,低頭叩拜:“臣遵旨,謝主隆恩。”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完成了傳旨的任務後,傳旨太監把公孫承扶了起來,滿是無奈對着他道:“公孫大人,您這又是何必啊,燕、楚二王本就是謀逆之人,何必為了給他們求情,而得罪當今陛下啊。”
“公公,無須多言,某上折之日就料到了後果,本以為會被陛下刀斧加身,未曾想隻是貶官嶺南,已是大幸。”說完,公孫承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暢快地哈哈大笑起來。
那傳旨的太監望着樂觀豁達的公孫承亦是無奈搖頭,“這是唐子宸唐大人讓奴才交給您的信,這是陸家給您捎帶的東西,您都收好,奴才就不多耽擱了,望大人您多加保重,奴才亦回京複命了。”
随着傳旨太監的離去,公孫承一家起身整理陸家送來的一車東西,全是一些預防瘴氣或是緊急時刻救命的藥材,公孫承的老妻滿臉感激地對着他道:“你看看,你把人家中的雅懷有概的好孩子給坑了,人家還送了你這麼多藥材,這真真兒是以德報怨矣。”
“本來是怕我遞上去的這篇‘大逆不道’的折子會被人壓着見不到天顔,才讓修文那孩子代為轉交,哪知……哎!”公孫承歎了一口氣,“不過從當今聖上頒布的旨意來看,确實是一位難得的仁慈聖明之君啊,我指着鼻子罵她都沒被砍頭,還給了我個嶺南刺史的官兒,那孩子應該問題不大。”說完,公孫承含笑地捋了捋他的美須,對于皇上不僅聽進去了他的建議,還确立了“更生署”,開皇律這等仁政,他是相當滿意且欣慰的。
公孫承的老妻嗔怪地對着他的肩膀拍了他兩下,“誰人如你一般,貶官嶺南還樂呵呵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嶺南亦是大晟的疆土,總要有人為陛下治理,作為大晟的臣子,不管條件多麼惡劣,我公孫承都義不容辭。”說完,他轉頭看向面上已有風霜的妻子,“荊楚,嶺南多瘴氣,此行吉兇未蔔,你還是攜嘉樹回江州祖宅為宜,我獨身前往赴任即可。”
公孫嘉樹站在一旁,臉上挂着慣常的溫文爾雅的笑容,目睹着父母間的嬉戲打鬧,忽而眉頭輕蹙道:“父親,孩兒生平志願,便是遍覽名山大川,飽覽天下奇觀。古語雲,‘父母在,不遠遊’,此次能與父親同行,共賞我們大晟的壯麗河山,何其難得?至于母親,可讓陳伯領人護送回江州,兩全齊美,豈非上策?”
“好哇,一個個的出息了,安排起我來是頭頭是道啊,”蕭荊楚對着兒子的肩膀也來了兩巴掌,“哼,我看你們離開江州太久了,忘了我們江州女人的厲害,在家掌的了财,出門禦的了馬。還安排起你老娘來了,滾去收拾東西,咱們一家一起走,見識一下這嶺南瘴氣的厲害,死也死一塊。”蕭荊楚指使着兒子到後院去收拾東西,轉頭看見滿臉賠笑的公孫承亦是滿臉不耐地揮了揮手道:“你也滾,看着跟你的兒子一樣礙眼。”
“說什麼我的兒子,難道不是你生的?”公孫承一邊小聲嘀咕,一邊向書房走去。
進到書房後,他面帶好奇地打開那位醫術超群,神秘莫測的唐禦醫的來信,隻見上面寫道:
公孫大人:
敬啟者,唐子宸是也。聞君将受命南遷嶺南,陛下龍顔震怒所緻,特備藥材數種,囑托陸府轉呈,聊表關切之情。
嶺南雖遠隔帝京,然其風光旖旎,氣候宜人,無嚴冬之苦,四季溫暖如春,實乃避世桃源。但須提及,此地近海,濕潤酷熱,初至者或感不适。吾已彙編醫籍一冊,内含防瘴解毒之法,治水土不服諸方,尤為注意者,嶺南有一種俗稱“大肚子病”之疾,學名為血吸蟲病,由寄生蟲所緻,經污染水源傳播。人若于此類水域沐浴、遊水或勞作,易遭感染,引發發熱、疲乏、腹痛腹瀉、血尿乃至腹部腫脹等症狀,甚為棘手。鑒于療法有限,預防實為上策,關鍵在于改善環境衛生,避免接觸不潔水源,飲水務必煮沸,日常洗漱亦需用沸水,簡而言之,即飲熱湯,洗以沸水也。①
嶺南靠海且多江河水網密布,公孫大人可借此良機,大力發展造船業及水師,以備不時之需,未來或可助陛下成就一番偉業。
另,陛下明睿,非拒谏飾非之主,倘日後公孫大人再有忠言,不妨婉轉道來,陛下龍章鳳姿,智識超凡,必能納善如流,無需直言犯上,傷了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