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防空洞面積比教學樓占地面積大,功能俱全,休息室、儲藏室、治療室、寶物室、活動室、教室,這會兒在老師的帶領下大家在活動室休息。
一年級的被安排在教室看書,前後門敞着,小羅利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靠近門口的空桌子。
走廊上魔燈通亮,傳出疾步聲。
“你們看,那是艾米嗎?”
小羅利望得發呆,并沒有注意剛才跑過去的三四個人。
他跟在擠出去的同學堆裡,透過人頭空隙看見了被橫抱在米菲老師手裡的一雙小腳。
白皮鞋綴的蝴蝶結是艾米今天早上剛用膠水粘上去的。
别的老師維持秩序讓大家進教室,小羅利撥開人群從老師手臂底下鑽了過去,追向走廊深處。
拐過彎依次排列着三間治療室,他看見四道人影急沖沖跑進了其中一間。
有人很快從裡面出來,他長着一頭黑短發,身姿高挺,在門口長長歎了口氣,然後往回跑。
跑到拐角處兩人目光相接,小羅利叫住他,“你是陸迪哥哥嗎?”
對方居高臨下望着他,視線不挪動半分,讓人覺得有些冷淡。
半晌小羅利鼓足勇氣問道:“你是卡赫琳娜姐姐的男朋友嗎?我是艾米的好朋友,她,她怎麼了?”
陸迪聞言化了一身的冰霜,蹲下摸了摸他的頭,“我是。艾米她,累了,需要睡一陣子。”
小羅利小小年紀被送入魔法學院,很會察言觀色,他看出眼前這個大哥哥有急切的事要辦,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信封交到陸迪手裡。
“艾米讓我把這個交給卡赫琳娜姐姐,你幫忙帶去吧。”
陸迪點點頭,“她會沒事的。”
防空洞有魔法寶物設下的封禁,空間咒不起作用,陸迪拿了信封快步離開,腦中頻閃艾米倒下的畫面。
黑油中的空間咒被隔斷,前所未有的魔壓形成氣波掀斷了禁區所有樹木。
等他們趕回現場,艾米望着他們純真笑,笑着倒在了雪地裡。
羅洢必須趕回去幫忙,他把人送來治療室,隻是女孩透支,靜靜地陷入了沉睡。
幾個月,甚至幾年。
陸迪回頭看了眼小羅利,他拘謹地躲在拐角處不敢上前。
抹掉眼下的淚水,陸迪回到地面,注意到遠處躺着的後勤部部長豆力,趕忙回頭叫醫生去查看情況。
東面的宿舍樓依然被包裹在最後的防線中,宿舍外的廣場上,雕像支離破碎倒了一地,一具傀儡與三個魔法師英魂雙雙燃燒消失。
白袍巫師益旻眼下和雙耳淌了血,頭頂一張靈魂契約從中裂開,飄向空中。
他一瘸一拐着伸手去追,指頭将将碰到灰燼,一卷風帶走了契約。
“不,不,别走。”
不過打了一場敗仗而已,就一場,魔主就要抛棄他。
他曾經也是光耀班的佼佼者啊,入深淵魔主麾下盡了不少力。如果不是為了給弟弟看病,不是為了拿到更多的錢,他怎麼會成為黑魔法師,簽了出賣靈魂的契約。
益旻目光一轉,“弟弟啊。”
傀儡弟弟燃燒化成虛無。
他這一生,也是虛無——
益旻笑了,魔魂燃燒,魂火燒至腿根,上半身摔在地面。血紅雙眼褪去許多算計,茫然望着前方,與躺在宿舍門前的豆力對上眼。
豆力淡淡望着益旻一點點消失,直到唯剩的一點瞳光消散在空中落下的火星子堆裡,眼角滴落下一顆淚水。
二十年前他們是同班同學,同宿舍上下鋪玩鬧的兄弟。
十年前他們各奔東西,一個成了魔法學院行政部的小職員,一個說要去往更廣闊的天地。
五年前益旻的家人相繼去世,再也聯系不到他人,後來終于有消息——他成了黑魔法師。
十年,豆力的生活很繁忙,再也回不去學生時代了……
視線極限,很多人跑了過來,學院裡的每一個人他都認識,後勤部部長無所不知。
知曉所有人,幫助他們解決困難,豆力心性一向如此。
如果那堆人裡面有益旻就好了,如果他們還能像二十年前那樣一起上下學,甚至上下班,就好了。
眼皮緩緩合上,醫護人員小心固定豆力幾乎快卸下來的半邊肩膀。
“手腳麻利些,命能保住。”學院的醫生有條不紊做着搶救應急的工作。
又有不少魔物的屍體從高空墜落下來,醫生在前方開路,擡頭望了一眼,暗黑魔力如潮水般退去。
魔陣邪神之眼将成未成,月下黑霧淡了好些,黑魔法軍開始撤離。
三軍聯盟抓住時機吹響反攻号角,黑魔将率先撤回,在霧色背後打開跨域傳送門,用精神能量召所有黑魔軍返回臨時營地。
血紅陣心,月魔咧嘴道:“你們回,我要會會幽魔。”
黑魔将苦苦支撐着跨域傳送門,幾乎要用盡全部力氣,憋着一股氣罵到:“别發瘋,今天不成還有下一次,我們在黑暗中,隻要城堡還在,魔主還在,一切都有可能。”
獠牙下的灰唇粗糙,隐隐發力道:“她殺了我兄弟,我那愚蠢而衷心的弟弟啊,哥哥為你報仇!”
月魔紅了眼,一身紅衣似月下綻放的罪惡玫瑰,衣角帶風,後背冉冉升起魔火。
“瘋了,你獻祭魔魂邪神之眼也無法補全,等魔主力量再強些,再為你弟弟報仇也不晚。”
陣中心的人根本聽不進去,衣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嘴角血滴得越多他越激動。
“幽魔,來啊!今天讓我們兩大魔将較量到底。”
“蠢貨,回來!”
這回聲音顯露在外,連羅洢等人都聽見了。
她跟貝爾莎面面相觑,“怎麼還内讧了。”
不遠處政府軍尤利烏親自來了,魔杖尖朝向天空,光芒大盛。
“沖!”
羅洢汩汩喝着藥劑,聽着尤利烏撕心裂肺的喊聲,眯眼斜看過去,好像他從頭經曆了惡戰一樣。
“幽魔!你不敢回我嗎?出來啊!”
三軍聯盟聚集在了一起,羅洢閃身到尤利烏身邊,畢竟人家是政府軍首腦,點頭示意友好。
對方傲人姿态并不因為她而改變,高聳的駝峰鼻襯着兩隻鷹眼,輕飄了一眼過來。
“黑霧背後的情況還不明晰,還是派經驗豐富的特戰人員先去查探。”羅洢誠懇提出建議。
“你似乎很懂戰争”,尤利烏打量她一眼,“一個農家出身的女人。”
羅洢微縮眸子,“我不懂,但我不會讓手底下人去送死。”
僅兩句話她聽出這又是個不聽勸的自負老頑固,她幹脆地轉身,刻意讓頭發絲呼到尤利烏的臉上,回到貝爾莎身邊,把同樣的話說給她聽,後者立馬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