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早哇,小師弟。”
孟簪立即挽起幾分笑,轉身招手道,“那麼巧啊。”
“不巧,我就住在隔壁。”少年瞥了眼孟簪,環胸好整以暇道,那腰間的玉佩竟然是奇迹般複原了。
“……”
“說來,師姐晚上可曾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響?”眼前懶洋洋無害的姿态倘若不是孟簪見過了昨晚的他,肯定又要被诓騙了進去。
奇怪的聲響?小師弟這話中有話顯然就是在套自己的話,孟簪瞥了眼隔壁,驟然想起了自己仙門大比第一局晚上時所聽到的談話,心中有些了然。
原來這真相曾經離自己那麼近。
那晚的刀光劍影竟然就是小師弟弄出來的風波!
孟簪思忖,倘若此刻自己随意搪塞,憑借謝赴星的性格也會猜出些什麼,所以倒不妨實話實說和他坦白。
孟簪颔首,略有糾結道,“嗯,是聽到了點。”
“不過我也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想來人生大夢一場這句話也确實不是虛妄之語。隻是夢中的一切太過于離奇,醒了後還是叫人有些難以忘懷。”
孟簪這話說得隐晦,既沒有掩飾自己聽到聲音的事實,又将一切轉為自己所做的一場夢。
謝赴星掃了眼屏息斂聲的孟簪,輕笑了聲,“昨晚狂風暴雨的,我擔心會吵得師姐睡不了好覺,但是如此看來好像并不是我多慮了。”
孟簪方才遞了個台階,謝赴星便快速接了上來,将聲音直接指認為狂風驟雨,這應對能力讓孟簪想給他點個贊。不過确實,孟簪再細想想之前應當也是有這樣的時刻的,隻是自己都沒有放在心上。
面對着這位小師弟時,孟簪從來不想揣測對方的用意。
“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師姐也無需太過于介懷,夢中離奇更都是天馬行空的假想,又何須勞神苦思,有些想不出答案的問題,師姐何必一意刨根問底,反倒弄得人身心俱疲?”說到這裡,少年遞給了孟簪一個繡工精巧的香囊,“師姐神色憔悴,正巧這安神的香囊贈予師姐。”
孟簪看向謝赴星,對方坦蕩如往日。這一刻,孟簪還真有些懷疑起自己來,難道昨晚的一切真得是自己的一場夢?
夢裡小師弟是個十惡不赦的反派,不正好和自己所認識的謝赴星相反?
以及……那塊理應被震碎的玉佩如今好端端地挂在少年腰間,難道不就是最好的證據,證明昨日的一切是自己的夢境。可是,孟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見孟簪遲遲沒有接過香囊,謝赴星往前走了幾步,雙手負背,彎下腰和孟簪平視,“師姐?”
這一聲輕喚讓孟簪回過神,對上少年那雙笑語彎彎的含情目,一不小心便被勾了魂,孟簪很快地斂下眸,禮貌道,“那便謝過師弟了。”
孟簪低頭瞬間,謝赴星唇角勾起幾分嘲諷,一松手,香囊便落在孟簪手心。
“慢着。”
孟簪還在納悶,那隻剛掉落手心的香囊便被少年的指尖提起,“這香囊的編帶較短,師姐一個人怕是要費點心思才能系上,不如我替師姐系上可好?”
隻是系個香囊而已,能有什麼性命之憂?想到這裡,孟簪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少年不過十七,便高了孟簪近一個頭,因為要系香囊的緣故,兩個人靠得很近,近到孟簪微微一低頭就可以數清楚自家師弟睫毛的根數。明明隻是系個東西,可是孟簪卻忘記最關鍵的,這香囊近身,少年此刻萬一動了殺心,自己怕就是一命嗚呼了。那麼近的距離,就算是個五歲稚童都可以拿劍傷人了,更何況自己旁邊的這位,還是位天賦異禀的修煉奇才。
十七歲成名的人不少,但是能闖出一番天地的少之又少,能夠堅守道心的更是難。謝赴星十七歲便可劍指蒼穹,呼風喚雷,這等可怕天賦,宛若潑天的财富流入這無花宗,無花宗小到底是接不住的。
“師姐。”謝赴星的開口打斷了孟簪的思緒,“嗯?”
“沒事。”謝赴星系完香囊後便自動地退後了幾步,回到了兩人一開始見面的距離,“樓下應當可以吃早飯了,我們下去吧。”
樓下才是剛剛可以吃早飯的點,人不多,但是隔了老遠,孟簪便聽到了北冥淩的聲音。
“你知道那劍宗有多恐怖嗎?這絕對不是我可以用語言講述的可恐和無趣,宋兄你一定要三思而後行。”
好家夥,人還沒進劍宗,北冥淩這邊已經開始做思想工作了,防範于未然了。
北冥淩正說着,餘光正巧看見孟簪和謝赴星,立馬跳了起來,大幅度地揮手道,“柳姐,謝師弟!你們來啦!”
北冥淩今日一身白衣,頭戴銀白發冠,倒也是頗有幾分世家公子的味道,随着孟簪和謝赴星入座,這人不知從哪裡拿出折扇,展開,慢悠悠地輕晃了起來。
再過兩天便是仙門大比放榜的日子,北冥淩看起來卻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孟簪不禁好奇道,“你不是之前一直嚷嚷着快些放榜,快些走的嗎?”
北冥淩将扇面合起,倒扣在桌上,一隻手支着腦袋,喝個茶水跟喝酒一般,頗為哀傷道,“白天不懂夜的黑,有些痛沒法感同身受。”
真世家公子的苗昊抹了抹方才喝過豆漿的嘴,冷笑,“我倒不知北冥公子何時有這等才學了,大早上要是沒吃藥可以一會兒多吃點。”
北冥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一點兒都不想理苗昊這種煞他風景的人,“柳姐,有些情說不出口,有些話隻能藏在心裡。”
孟簪正喝着粥,聽到北冥淩這些有些矯揉造作的句子,一時差點沒嗆到。不想卻被北冥淩誤會成了知音,差點抓着她的手再多作幾句。
“唉——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北冥淩舉起酒杯對着剛升起的太陽敬了後,一飲而盡。
倘若不是知道這茶水早被他喝完了,他喝得隻是空氣罷了。孟簪還以為他這喝得是什麼毒藥呢,一副舍生取義、大義凜然的表情。
“柳姐,我這輩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來這涼州。”
北冥淩抹去不存在的眼淚,含情脈脈地對着孟簪道,“以後哪怕是天涯海角,生死兩隔,我都會思念着你的。”
對于這不知道算不算在咒自己死的話,孟簪還是選擇保持沉默。
突然,北冥淩的目光落在了孟簪腰間的香囊,“這香囊……”見北冥淩少有的認真沉吟的模樣,孟簪心提了起來,“是有什麼問題嗎?”
北冥淩那雙紫眸擡起,格外認真地看向孟簪,“姐,你和我說實話。”
“這香囊……”
正當孟簪覺得這香囊定然是有問題的時候,北冥淩勾唇一笑,“是在哪裡買的?可以拿下來給我看看嗎?”
孟簪倒是不介意拿下來的,可惜這香囊好似被打了死結,孟簪忙活了好一會兒竟然仍舊是紋絲不動。
正坐孟簪對面的謝赴星喝着茶,一言不發。
“解不下來?我幫你。”在一旁看了許久的北冥淩一把抽出身旁宋故封的劍,刀光劍影落下直接斬斷了這香囊的結。
香囊就那麼掉在了地上。
正巧掉在了宋故封的腳旁,幫忙撿起來的那刻,宋故封神色一變,轉手一張火符直接把香囊給燒成灰燼了。
北冥淩正要開口指責,對方扭頭嚴肅道,“諸位聽我說,這香囊有問題。”
孟簪的臉換上一副震驚的表情,聽着宋故封徐徐道,“草木凋零,折木散。我在古籍上讀過,用折木散制作香囊,佩戴者會漸漸癡呆健忘,以至悄無聲息地死去。”
“你這香囊是哪來的?”苗昊發問。
“是何人要害我柳師姐!師姐莫怕,有我北冥淩在,定然不會放過這居心叵測這人。你的命便是我的命。”
北冥淩也是難得和苗昊同仇敵忾的姿态,宋故封背往後一靠,目光停留在那團灰飛上。
謝赴星不知何時放下了茶杯,同其他人一般靜靜地看向孟簪,那雙眼眸依舊如平日,讓人看不出半點破綻。隻是不知是不是孟簪的錯覺,從方才北冥淩提及香囊開始,一道目光便緊緊地盯在了自己身上,觀察着自己的一言一行,恍若一旦哪一步出錯,孟簪的小命便也危在旦夕。
隻是,孟簪擡眸看向對面,少年正關心地看向自己,許是自己多疑了。
“……”
沉默了一會兒,孟簪到底還是沒說出小師弟的名字。
“我街上随便買的。”
“許是我運氣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