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衿衿啊,怎麼突然急着回學校?”
陸母在紅綠燈前拉上手刹,然後拿出手機一邊回複着消息一邊注意着紅燈的倒計時。
“約好了和同學一起補習。”陸之衿輕聲說。
“這樣啊,那要互相幫助,把成績一起提高起來。”
“知道了,媽媽。”
車子重新啟動,陸之衿無聊地繼續數着車外經過的車輛。
她和父母交流的話題,好像永遠就那麼幾句。
在她數到第一百二十輛車的時候,她被送到了校門口。
“衿衿,晚飯記得在食堂吃!”
“好!”
母親留下一句囑咐後便搖上了車窗,掉頭開走了。
陸之衿低頭給何川發了條消息,然後邁着輕快的步伐,朝鹽午酒吧的方向走去。
“叮當——”
從校門口走過來沒有多遠的距離,陸之衿輕輕地推開鹽午酒吧的門,發現許十一正趴在正門口的吧台上睡覺。
陸之衿笑了笑往裡面走去,剛好看到何川從二樓走下來。
兩人相視一笑,陸之衿剛準備開口說話。
“叮當——”
酒吧門口的風鈴又響了。
陸之衿和何川都下意識地往門口看去。
陸之衿瞬間就僵在了原地,連呼吸都失去了重量,她感覺自己的後背冰冷得不行。
“陸之衿。”
她的母親逆着光站在酒吧門口,陰沉得像是從深海裡湧出的巨獸,緩緩張口要向她吞噬而來:
“不小心走到這了?”
“還不回家嗎?”
冰涼的語調似乎把周圍的空氣都凍結得下降了好幾個度。
陸之衿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隻是低着頭本能地朝母親的方向走去。
許桉不知什麼時候被吵醒了,他緩緩伸了個懶腰,眯着眼看向門口的婦人,他揚着笑柔聲說道:“不好意思啊客人,現在酒吧暫不營業~”
那婦人微微偏頭眼神輕飄飄地轉向他,他猛地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好可怕的眼神,這人是誰啊?想幹嘛?!
然後,他就看到緩緩跟在婦人身後走出了酒吧的陸之衿。
“咦、這不是那誰?”
“叮當——”
酒吧的門再度關上,風鈴的下擺還戀戀不舍地搖動了幾下,發出細微的聲響。
許桉探出頭往酒吧内部看去,發現何川仍平靜地站在原地,臉色有些奇怪。
他睡着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
陸之衿又坐上了母親的車,往家的方向開。
車内的氛圍安靜得可怕,母親一言不發,但她知道母親現在已經到了忍耐的邊緣,她極其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來安撫母親那顆憤怒得快要爆發的心。
可實際上陸之衿的心裡平靜得很。
她不覺得自己隐瞞着母親的這些行為有什麼錯,那些乖的、順的陸之衿都是她精心營造的假象,根本就不是真實的陸之衿。
作為她的母親,總有一天她要看到的。
因為陸之衿知道,自己裝不了一輩子。
在她第一次在酒吧遇見何川開始,她就不想再裝了。
既然這場關于成長的戰役,總有人要妥協。
那她為什麼就不能再抗争一下呢?
自己已經決心要再試着去追求一下那個隻屬于自己的未來,而這恰好是一個極好的機會,陸之衿為自己感到高興。
……
回到家後,母親沉默着放下了手裡的手提包,她光着腳踩在地闆上背對着陸之衿,似乎在極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緒。
不一會,陸之衿先開了口:
“媽媽,抱歉,之前沒告訴你。”
“那個男生其實就是我們班期中高數滿分的那個同學,之前也是他一直在幫我補習高數,隻不過他的工作在酒吧,所以我今天才……”
“陸之衿!”
“你大學才開學幾個月,就已經混到去酒吧這種地方了?”
母親再也聽不下去,轉過身來沉聲對陸之衿吼道。
“怪不得你高數期中考試不及格,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和什麼樣的人混在一起?!”
“你這樣下去,你還想幹什麼?你還想大學畢業嗎?你還想讀研究生嗎?”
陸之衿皺着眉輕笑了一聲,她感覺自己捧出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住、然後不由分說地用力摔在了地上。
她揚起頭,認真地看向母親的眼睛:
“媽媽,高數期中考試沒及格是我自己的問題,與别人無關。”
“但是,您這樣沒有了解就随意地評價别人真的合适嗎?!”
“您問我想幹什麼?這麼多年來,您尊重過我的一次選擇嗎?”
“呵呵、您又何必問我?”
母親站在她的面前,好不容易控制住的臉色驟然間變得十分可怖,似乎是沒想到陸之衿會說出這樣的話。
陸之衿感覺到自己和父母之間隔着的牆終于裂開了一條縫隙,母親看到了真實的她,可母親卻并不準備越過來擁抱她。
母親希望已經築成的高塔繼續維持着體面的原樣,她用一種陸之衿看不懂但卻能體會到強烈悲傷的神情深深地看着陸之衿。
母親的呼吸逐漸平複下來,她輕輕地說出了一句傷人的話:
“陸之衿,我真的對你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