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他平常都在幹些什麼,隻是我每個月會往他常用的卡上打一筆錢,他都會用掉,我就知道他還好好的,用這個女孩的生命,支持着自己的生活。”
“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也不希望他有什麼大的成就了。”
“作為一個母親,我就希望他好好地生活下去,平安健康,沒别的期待了……”
“孩子,你能理解我嗎?”
“我知道這很冒昧,但、你看你現在也沒受到什麼太大的傷害……”
“你就幫忙和派出所那邊說一下,你同意和解好不好?”
何川低着頭認真地看着女人緊握在他手背上的雙手,他突然有種隻要他答應、這雙手就不會再松開的錯覺。
曾經他多想有這麼一雙手,能夠緊緊地抓住他。
但現在,他掙脫開了那雙手。
“抱歉,我做不到。”
少年顴骨旁還落着淡淡的傷痕,随着他說話的動作小幅度地起伏。
“孩子,要不這樣吧,我給你一點賠償、你看你需要多少錢?”
“我、我都可以去湊的!”
“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我實在沒辦法眼睜睜地看着他去坐牢……”
女人掩着面、擋住了自己滿臉的苦楚。
可少年還是無動于衷,他感覺到自己此時的心髒裡流淌的滿是冰冷又污黑的液體。他在身側摸索了好幾下才抓到陸之衿的手,然後他拉着陸之衿快步地越過了女人的身側。
“抱歉。”
最後他低聲說道。
——
陸之衿沉默地跟在何川的身後,走出了療養院。
這是少年第一次沒有注意到女孩的步頻,陸之衿差點跟不上。
“你覺得我應該答應她嗎?”
站在路口的紫荊樹下,冷風迎面撲來,少年沒頭沒尾地問了這麼一句。
陸之衿擡起頭望向少年冷冽又執拗的漆眸,她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悲傷。
“我不知道。”
陸之衿說的是實話。
她隐約從女人的話語裡聽出這個女人大概率是黎樸的媽媽。
但她對于過去發生在何川、黎樸以及陳露露之間的事情一概不知。
隻是聽昨天陳警官的描述,好像陳露露遭遇車禍是因為與何川有關的事情?
而黎樸這幾年來一直獨自在承擔着陳露露的療養費用。
不過黎樸就算是要為陳露露讨回公道,也不該用如此過激的手段……
失去了黎樸後的陳露露,又要怎麼辦呢?
難道要何川為她的醫療費用負責嗎?可是這些與何川又有什麼關系呢?
陸之衿一時間心情有些沉重,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少年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何川低垂着眸子,眼睛緊緊地盯随着女孩張合的嘴唇,他聽見陸之衿很小心地問道:
“何川,陳露露究竟為什麼會遭遇車禍呀?”
少年沒有回答,他像是什麼也沒有聽見一般,又自顧自地問了女孩一個問題:
“如果我說,我既不會答應他們說的和解,也不會再管任何與這個叫陳露露的女孩有關的事情……”
“你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看到女孩呆愣在原地望着自己的樣子,何川不動聲色地撇過頭去抽了下嘴角,然後他又笑着把女孩拉進自己的懷裡。
“你難道也覺得遇到這樣的事情是我咎由自取嗎?”
何川自嘲的話往裡又推進了幾分。
“不是啊,我……”
陸之衿連忙否認,她下意識的想法當然是無條件地相信何川。
但未知全貌,難以置評。
她從沒想過,如果有一天自己身邊最親密的人可能要背負上道德的罪惡時,她應該怎麼辦?
是沉默地接受然後把這件事咽進肚子裡承受一輩子嗎?
就像她的母親那樣。
還是說她要做些什麼呢?
所以少年到底是在逃避什麼、還是真相真的不便說明?
陸之衿的内心還在猶豫不定時,她又聽見少年低沉的聲音。
“那你會心疼那個女孩嗎?”
陸之衿擡起頭,在少年晦落不明的眼神裡,她輕微地點了點頭。
然後,她看見少年紅着眼低下了頭,略帶啞澀的氣音噴吐在她的耳畔:
“可我不會。”
何川将下巴抵壓在女孩的肩骨上,他維持着這個親昵的擁抱,閉上眼睛、自虐般地傾吐出極度清晰的話音:
“我對她,沒有過一絲一毫的同情。”
感受到女孩的戰栗,何川兀然笑了起來。
如果我把我紮根于黑暗的那一面拿給你看,
如果我原本就不是你想象當中的那個樣子,
如果我根本沒有你以為的那麼美好,
你會後悔喜歡上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