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大一，學校強制要求住宿舍外，剩下的大學三年，宋妍都住在外面。

那時遙城政府還沒有整改群租房，很多二房東在租到房子後，會把房子切割成好幾個甚至十幾個房間，有的房間連窗戶都沒有，衛生間更是不用想。

最難的時候，宋妍住過這樣的房子。

之前隻在新聞上看過這樣的房子，直到住進去，宋妍才知道是那樣的狹□□人，狹窄的房間除了一張床，再容不下一物。

十幾口人，男男女女，互不認識，住在同一個房子裡，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卻彼此不會講一句話。

宋妍一開始住不習慣，惡劣的條件讓她剛好沒多長時間的紅疹子再度複發，但漸漸地，她越來越習慣。

她反而覺得這裡比大學宿舍更加自在，雖然環境差，但沒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眼神，這裡的每個人都忙着讨生活，沒時間去講别人的是是非非。

更重要的是，住在外面時間自由，沒有宵禁時間，隻需要回來的時候手腳輕一點，不打擾别人睡覺就行，畢竟這樣的房間隔音相當于沒有。

那時沒錢，隻要能有個趴着的地方就好了，哪有那麼多要求。

“……”

“比這更差的，我都住過。”宋妍獨自走在前面，自顧自地說。

久久不見李越走上來。

宋妍回頭去看。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此時的李越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包裹着。

——

兩人去的第二個房子是整租房，在距離市府花園不到一公裡的公寓。

公寓于2018年新建成，主要面向外地來遙建設的高學曆人才，環境好，配套設施齊全，大多為一室一廳。

宋妍也是不經意間在微信小程序上看見的，推文上稱：隻要提供□□及就業單位工作證明，就可以申請，交過房租後，每個月會收到來自遙城政府發放的1000元住房補貼。

綜合下來，性價比最高。

隻是沒想到，它的短闆也很明顯。

房子确實很新很好，既不會有合租室友的打擾，價格又不會過高，但是最緻命的問題也恰恰來自于它的新。

房子裡到處散發着甲醛味道，宋妍剛進入房間就頭腦發暈。

公寓管理人員稱，公寓再放個半年風預計就沒有味道了，很多人都是先預定下來，等到散味結束再搬進來。

“怎麼預定？”宋妍問。

管理員如實回答：“就先交錢，要不然後面這味散幹淨了，哪還排得上隊？”

宋妍被這話驚到，李越家裡就算再有錢，她也不能讓他白花花每個月捧着幾千塊錢去供着一個完全不能住人的房子吧。

兩人又接連看了四五處房子，無一例外，全都沒有合适的。

——

看完最後一套房子的時候，已近正午。

外頭日頭正盛。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小區。

雖然半天時間跑了不少地方，但因為李越開了車，實際并沒走多少路，所以宋妍也沒覺得累。

隻是天熱，難免口舌幹燥，不過宋妍也沒什麼心情去買水。

昨晚所有聯系好的房源，今天已經全部看完并pass了，換句話說就是，她即将成為李越今晚露宿街頭的罪魁禍首。

她沒去管走在前頭的李越，而是自顧自地低頭看手機。

她自知罪孽深重，隻能重複刷着租房軟件，企望能天降好房，不偏不倚砸中她。

正看得入神。

突然。

一瓶水出現在眼前。

握着水身的手白皙修長，指節分明。

宋妍順着手往上看。

李越不知何時折返回來。

她剛剛隻以為他是去拿車。

宋妍也沒矯情，道謝後，接過水就猛喝了幾口。

擰緊瓶蓋的間隙，她偷看了眼李越。

大概是因為太曬，剛又隻顧看着手機，她下意識找到了一塊遮陽處，說是遮陽處，其實就是小區圍欄上長的藤蔓植物形成的一些陰影。

地方不大不小，剛夠兩人站着。

隻是這天然形成的遮陽處，高度自然沒有那麼合适。

李越先是站着，幾乎是半彎着腰，可能是覺得這樣太累，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半矮的圍牆上。

半天跑下來，房子一個沒看成，這人臉上卻沒有表現絲毫不悅，反而神色閑散，完全沒有半點焦躁的樣子。

他坐得很松垮，一雙腿随意曲着，額前的碎發遮住他的眉眼，隻露出高挺的鼻梁。

一瓶水已經被他喝了大半，瓶子就這樣松散地拿在手中。

宋妍不知道怎麼解釋現在的情況。

躊躇間。

李越頭微揚，光影打在他好看的臉上。

他問：“看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