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嬴成蟜的母親貴為韓國公主,不甘心居于趙姬之下,自然也想讓腹中子與後者兒子嬴政争奪那方王位。
孩子還未出世,這位韓夫人就趁着趙姬母子被困在趙國,向丈夫嬴異人百般央求立自己兒子為世子,可異人當然不是能被枕邊風吹糊塗的主兒,自是沒有輕易答應她的請求。
此時産期臨近,韓夫人生下一女,可惜出生即多病,差點沒死掉,有大巫稱此女命犯煞星,隻有扮男裝當男孩養,才能逃過一劫。在這個愚昧的年代,大巫之語無異于金口玉言,韓夫人連忙照辦,并将這個秘密隐瞞了王宮所有人。
異人本身就對這個韓夫人沒什麼愛意,再加上忙于政事,嬰兒出生沒多久時都近乎雌雄莫辨,他将将隔着被窩抱個一兩回,便敷衍着再沒來過韓夫人寝宮。
因此天下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她,隻有身邊的一個心腹侍女,就是适才那位蜜蠟臉色的韓姑姑。
由于異人性子素來溫文,又忙于在安國君和華陽夫人面前刷臉鞏固地位,哪裡顧得上對孩子的教育。
韓姑姑更是受主遺命對成蟜百般溺愛,她是異人生母夏姬指派過來的老仆婦,再加上後者本就身份尊貴,過的基本上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生活,因此養成了一副驕縱跋扈的性格,嚣張得堪稱秦宮小霸王。
她自小就生活在千嬌百寵的封閉空間裡,對性别并沒什麼概念,理所當然認為自己擁有繼承王位的權利。
秦趙關系日益緊張,她也逐漸耳聞自個兒還有個哥哥和嫡母在趙國做人質,不過她也沒往心裡去,以為那個隻活在談論裡的哥哥是個任人欺負的軟包子,根本構不成對她的威脅。
誰知十歲時突然冒出個從趙國跑過來的少年,父王待他如珠似寶,還按頭命她稱這個不速之客為兄長,祖父孝文王也賜了那人鹿盧劍,這可是曆代秦王獨有的佩劍,小成蟜巴巴地盼了幾年都沒撈到的寶貝。
于是一個生來驕傲的小公子,眼睜睜看着劍沒了,嫡長子之名拱手他人,自以為順理成章的王座也被搶了去,穿上冕服坐擁大秦的人竟然是那個十歲以前從沒在王宮出現過的嬴政。
“所以原主就不服氣跑去造了反?”成喬耐着性子把一公子哥兒成長簡史看完,臉頰忍不住抽搐。
【簡略來說是這樣,但這前因後果還得你自己去發掘,雖然,就算你現在服氣了還是得造反。】
見成喬勃然作色,系統提醒:
【秦王召見,莫誤了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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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官大人,成蟜觐見秦王。”成喬欠身,恭敬彙報。
内官越監壓下内心驚訝,回禮道:“公子稍候,秦王正在談事。”
“那成蟜來得不巧,不敢打擾秦王議事,先行告退。”
“公子且慢!”見她長揖要離去,越監慌忙攔住,道,“秦王有命,公子若至,先入偏殿默寫《商君書》一卷。”
成喬:寄。
“系統系統!”她立刻既往不咎,在大腦裡召喚外援。
【甚麼?】
“這嬴小米讓我默《商君書》。”
【缺筆我這有,還有墨。】
“我缺的是筆嗎?是腦子!”
【稍等,我給你調出來。】
成喬看了一眼開始叫苦:“誰看得懂古文字?”
【隻有這個版本,愛抄不抄。】
“行。”成喬隻得一個個圖形對着抄,不過這哪裡是在寫字,分明是畫畫。
期間從正殿裡出來了幾個面容剛毅的中年男人,皆是英武不凡,成喬眯眼看去:“他們是誰?”
【大秦名将蒙武、王翦、桓齮。】系統補充,【如無意外,都将效忠秦王,和你作對。】
成喬:寄。
“成蟜?默完了不曾?”
蒼老的聲音忽然響起,卻不怒自威,令她不由得顫了兩顫。
她顫沒事,倒把系統給顫掉線了,“啪”地一聲斷了投屏。
她隻能低下頭去看剛才匆忙寫下的急就章,雖然是難懂的古文字,形狀都跟扭曲的蚯蚓一樣,但還好系統臨時給她開發了識字的功能,一下子就認出了:行刑重其輕者,輕者不至,重者不來,是謂以刑去刑。
可惜認是認出來了,就是這系統消極怠工,也不知是不是存心沒跟她對齊顆粒度。
“成蟜?”
那邊一直沒聽到這裡的回話,不禁擡高音調,又問了一遍。
“沒……還沒,但我在默了。”她連忙應。
那邊很明顯不滿意:“已給了你一個時辰,不過是一篇文章的内容,都尚未完成嗎?”
語氣盡是失望。
她随即乖巧地回答:“适才在思考文中含義,因此誤了時辰。”
“能思考,也算是長進了。”老頭歎了口氣,“過來吧,既然這樣,讓寡人來考考你。”
又寄了。
成喬提了一口氣,畢恭畢敬地依言走近聲音的來源。
腳上鑲嵌瑪瑙裝飾的鞋履一步一步晃人的眼,貼着地面發出細微的聲響。
不過華麗是華麗,用一雙小孩子的腳走路是真的難受,還得用一段時間才能适應。
她歪歪扭扭地走向上首的老頭,擡起眼,一張白發白須的臉立時映入眼簾。
與想象中大不一樣的是,這位秦王沒戴冕旒,也沒有任何代表高貴尊位的飾物。相反,看上去完全就是個含饴弄孫的普通居家老人,隻有那雙略顯混濁的眼睛裡,随着燭影搖曳的一瞬,掠過老鷹般敏銳的精光,但此刻被和藹與慈祥遮掩住了。
成喬當場看呆——這位就是傳說中征伐四方,打破合縱,讓秦國國力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令六國聞風喪膽的大魔王,待機時間還巨長的西帝秦昭襄王,嬴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