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又浮現出師尊臨走時的場景,大師伯說那魔界少主狡詐多端,攻其不備還特意引師尊到南境火山下,占盡優勢才取勝。
師尊卻并不因此憤懑,隻道:“輸就是輸,終是我技不如人,尚有欠缺。”
又轉而對小弟子道:“我此去時日不長,我不在的日子裡,你如往常修煉便好。”
竹疏自卑得擡不起頭,師尊這樣天賦異禀的天才尚自認不足,前去北冥那樣的苦寒地閉關。
那他這樣資質普通的廢物又怎能如往常修煉便好?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為了報恩黏着師尊侍奉左右,師尊便也不會因不好意思而收他為徒,他也不會成為師尊的累贅。
竹疏堅定此心,進屋換了把真劍才開始練習劍法。
翌日一大早,天剛蒙蒙亮,竹疏練完劍法後又打坐了兩個時辰,右眼皮卻一直跳。
幹脆起來爬打掃一遍小院,不想到了師尊房前一推門,一個火系法術從天而降,将竹疏白淨的小臉炸得灰頭土臉。
若不是他頭發老老實實紮在頭頂,恐怕整頭都要被燙成小卷毛。
順勢往前走了兩步進房,想看看房門上方,左腳又踩中什麼東西,将布鞋頭燒穿一個洞,露出一隻尴尬的大腳拇指。
竹疏一驚一乍地将房間打掃幹淨,又分别在水壺、衣架以及書桌的椅子上發現了稀奇古怪的整蠱法術。
右眼皮跳得越來越歡,竹疏猛地想到後山小竹樓。
于是臉上灰都沒擦幹淨就連忙跑到後山,趕到時整個人都驚呆了,眼睛瞪得圓溜,下巴快掉到地上。
師尊的小竹樓,那麼大一座樓,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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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魔界的閻刹也沒閑着,決定尋那贈她“幽今”的香販好好問一問。
哪知回來那日卻不見他,主街上他原本所在的攤位空空如也。
旁邊幾位勤奮出攤的小販叽叽喳喳地搭腔。
“那日少主凱旋,收了他贈的香,他生意大好将香都賣空了。”
“是啊,平日裡賣三個月都賺不了這麼多呢,難怪這兩日都不見他,許是拿錢潇灑去了吧。”
閻刹尋不見人,隻好日日蹲守。
等到第三日晌午,才見他慢悠悠地拖着攤來了,見到她人吓了一跳。
“少、少主。”灰袍香販口舌結巴地作揖。
“呵。”閻刹冷笑一聲,俯視他的眼底寒芒逼人。
灰袍香販大中午剛出攤一分鐘,又喜提下班,推着攤回了家。
還拿出壓箱底的茶葉給閻刹泡了一杯,閻刹倒并不在意這些,随便尋了張木凳坐下。
“那香是怎麼回事?”閻刹開門見山。
“少主可是說‘幽今’?”灰袍香販顫顫巍巍搓了搓手,在她對面拘謹坐下。
“對,這并非尋常的香吧?”
“是,少主可用了?可有遇見什麼反常之事?”灰袍香販小心翼翼地問。
閻刹就知道這一切與此香有關,他也定然知曉些什麼。
“你知曉此香有古怪,贈予我還不說,你不想要這條小命了?”
一根纖細卻暗藏恐怖能量的焰針向他飛去,灰袍香販連忙求饒:“少主,非我有意啊,老叟願替少主解惑,定知無不言。”
焰針瞬間偏移,紮入他背後牆上挂的一張獸皮,火焰快速上竄,幾乎眨眼間便把那堅硬的獸皮燒得隻剩灰燼。
灰袍老者抹了把汗,問道:“少主所遇之事,可與未來有關。”
“是,此香可預知未來?所見所聞皆為真實?”
“少主睿智,确如您所說,所見皆為命運預示,不知少主所見,為吉為兇?”
閻刹沒有答他的話,而是兀自喃喃:“命運?”
“可改嗎?”
“說是命運,老叟也不知具體如何,此香贈予許多人,卻甚少聽說有人因此經曆奇特遭遇,想來如少主這般能窺探天機之人屬天資卓絕,尚為少數。”
“别拍馬屁了,說仔細點。”閻刹懶得聽他奉承,隻想徹底弄懂真相是何。
“此香是我從人界一道觀中得來,那真人囑咐此香隻可贈不可售,有緣人可一窺天機,但有緣人實在太少,除少主外,隻聽過一回相似遭遇,至于這命運是否應驗,可否更改,老叟卻全然不知了。”
灰袍老者便捋胡須邊搖頭。
還想再問,破舊的木門響起敲門聲,上三下二,來人是魔将。
閻刹手一揮将門拂開,趁這個空檔飲了口茶潤喉,放下茶杯嫌棄道:“這什麼茶,這麼苦。”
門外魔将踏進屋内也囔了聲:“這麼破。”
灰袍老者一連遭受兩次暴擊,頓時傷心得不想說話,他這小破屋過去二十年也沒接待過誰。
那魔将着一身墨黑,不大恭敬地向閻刹行禮:“少主,魔尊請您去一趟。”
魔尊隔上三五日便要傳她過去訓誡一番,但特意遣自己的右臂“黑魔神”走一趟,讓她嗅出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大約是她火燒玄能峰的事情傳過來了,魔尊要找她問責。
閻刹一語成谶,她右腳才邁入幽冥宮大殿,高位之上便傳來怒不可遏的斥聲——
“跪下!”
大殿内陰沉壓抑,暗赤色的寶座腳下黑色長袍拖地,魔尊蒼白的臉一半隐在陰翳中。
随着他眸底寒芒擡起,強大而冰冷的威壓從四面八方襲來。
閻刹肩頭一重,膝蓋噗咚一聲結結實實跪在地上。
那股霸道強勁的冰元素将她體内的火焰死死壓制,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