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他背後的環境迅速腐化,變成暗紅色的氛圍。
等周夏再轉身過來,眼前又馬上恢複成正常。
這時他才注意到進門處有個小小的佛龛,也不知道供奉了哪家神仙,正呲牙咧嘴沖着他笑。
神像前面還供奉了兩隻紅色的蠟燭,它們好像會吸收光線一樣把小範圍内的環境照成了血紅色。
佛龛好像是才冒出來的,又好像一進門就有,周夏有點記不起來。
他隻是知道,華人、東南亞人,甚至一些印度人都喜歡在生意場所供奉本族的神仙,本州居民早就習以為常。
還沒等他想出來個究竟,但見遠處的服務生朝這邊走了過來,周夏不由大駭。
原來那人完全是閃現過來的......
就像網速不好時你偏把電影改為藍光高清,結果視頻掉幀卡頓,裡面的人物行動都一閃一閃的。
糟糕,這又是被誰通過互聯網拖進某種幻境嗎?都不帶招呼一聲!
念頭閃爍中,他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本能随手抄起桌上的叉子,想大聲威脅對方不要過來!
哪知服務生好像電影開了2.5倍速,閃得還挺快,轉眼就來到他跟前,彎腰俯身——于是周夏的三叉戟,有兩叉貼着服務生面頰邊緣過去,一叉明明白白穿進對方臉蛋,捅了個窟窿,又從肉裡冒了出來。
沒有血湧出來,也沒有慘叫聲,服務生視而不見,放下涼菜走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這下輪到周夏發呆,懷疑人生了。
他經常玩遊戲,也自學過相關的編程,知道3D遊戲裡有種靜态穿模bug。
比如兩個角色站太近,手持的武器就穿模到對方身體裡了。
這種現象出現的本質,是因為算法精度不足造成的,并非是遊戲為角色設置了“不死身”或者毫無痛覺的特點。
他也找陸世風讨論過這個現象,彼此都認為如果遊戲裡的碰撞精度能計算到最小像素的話,是不會出現這種現象的。
但那樣一來開銷太大,所以一般程序員也能容忍這類bug,隻要玩家不抗議就行。
周夏的念頭剛轉到這裡,隻見那服務生變成黃沙鑄就般的雕像般,随即被風吹散,不見了。
之前的奇怪聲音徘徊不絕,再度響起:“放輕松點,這裡沒有敵人,不要有假想敵嘛。再說他隻是個程序,能複制出來無數個。”
此刻的周夏已經越發肯定,眼前的一切必然類似于幻境,和他的大腦有關。
他告訴自己不要怕,就算是在夢魇裡,也要奮力拼一把。
當務之急是趕緊擺脫這種狀态。
想到這裡,他重新拿起叉子,猛然朝前一劃,好像要紮破一個看不見的屏障。
隻見他的身影詭異地分裂開來,化成重重疊疊的殘影分布于餐館四周。
在那一刹,周夏也看清楚他的影子在不斷地分裂、崩解為了黃沙,不對,是金色的微小顆粒。
僅有一瞬,等他再度看見眼前的世界,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兩個騎手同伴仍在埋頭大吃,各自的飯菜并沒有減少太多,自己手裡的饅頭仍有一大半。
他剛松口氣,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腦海裡響起:“不錯,‘毒藥’已經發揮作用了。”
周夏也通過大腦回複:“保爾,你又來了。”
那人哈哈笑道:“對呀,我又來了。上次你精神飽滿,狀态很好,我偷襲沒成功。可你知道嗎,現代人由于環境優越,很容易過度沉迷于大腦帶來的網絡幻視和幻聽,不好好吃飯,沒時間鍛煉身體,所以在稍微極端一點的情形下,比如疲憊、饑餓的時候,身體和大腦很容易有短暫脫節。‘毒藥’再厲害,你還是需要身體作為承載發揮功能的平台,一旦平台有有瑕疵,我就能鑽空子。”
周夏脫口道:“你勝之不武啊!”
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沒控制好情緒。
兩個騎手好奇地看他一眼,周夏裝作去扶耳朵裡“藍牙耳機”的樣子。
見他神态自若,仍舊大口吃肉、大口喝湯,騎手們也就沒再注意。
保爾又道:“吃飽了,我們再聊聊?”
周夏回複他:“沒什麼好聊的!”
其實他分明知道,自己根本避不開這樣的一場對話,保爾肯定會來找他。
就算來看看小白鼠吞下毒藥後變成什麼樣子,他也是要來的。
等他吃飽喝足,身體機能恢複,一定要想辦法屏蔽這家夥!
保爾絲毫沒把周夏的拒絕當回事兒,繼續道:“今天下午在湖邊,你看到了什麼?”
周夏這才想起,他在湖邊感受到的種種怨念和虛幻身影。
他嘴硬道:“景區嘛,除了人,還能有啥?”
保爾笑道:“不僅是人吧?你感受到的應該是,死去的人。”
周夏心中一淩,思忖:咋滴,芯片設計師、軟件大拿,要傳播迷信了嗎?
保爾不緊不慢地說:“你肯定知道3D遊戲裡的靜态穿模bug,在現實生活裡它有種對應的物理現象,叫作‘量子隧穿’。”
這個周夏知道,就是說當微觀粒子非常靠近一個屏障(或者說是高能位勢壘)的時候,會憑空直接穿越屏障。
在宏觀世界、經典物理學體系下,這種現象絕不可能發生。
在成年人的普遍認知裡,一個小顆粒想要穿過極薄的紙,不可能既不付出能量,也不弄破這張紙。
可粒子就是這樣詭異地越過了那層障礙。
量子物理學的相關解釋也很晦澀,隻是含混地說:量子具有一些不确定的能量漲落,偶爾它們可以從虛無中憑空“借”到一些外界能量,然後又借助這些能量越過“牆壁”,從而實現了憑空穿牆。
聽起來是不是非常玄幻?
說到這裡,保爾道:“當你的大腦可以聯網時,人的意識就變成一顆微觀粒子,能夠在量子的世界裡徜徉,偶爾穿越到另一個世界去。以前我設計芯片時,有過這類設想,可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變成真的。”
周夏有些哭笑不得,立即說:“你好歹也曾經是科學家,應該相信無神論。”
保爾歎口氣道:“我以前是無神論擁護者,年紀變大後總想找一個精神上的歸宿,但目前的科學,根本無法給我答案。”
于是他開始認為這個精緻的世界不是偶然,世界之外另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