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那人停止擺動，周夏才看清楚他的長相。

那是一張大衆化的中年男人臉，保證大街上一抓一大把那種。

唯一比較不同的是他銳利的眼神。

周夏開口問：“那麼說你是從火星來的？埃爾斯教授認識嗎?”

火星大叔面無表情地說：“那個老鬼？很久沒見了。”

“那你是怎麼過來的？通過星鍊，激活它很費事兒吧？”周夏一口氣問了兩個問題。

火星大叔不假思索道：“用星鍊最簡單，就是旅行時間不好掌握，時長時短，全看火星和地球的相對位置。喂，不要總問我，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

周夏腦海内念頭紛呈，吃不準這人究竟是裝神弄鬼還是真的來自火星。

他飛快權衡了下當前能做的各種選擇，最終還是沒有逃遁。

隻見那人認真道：“誰幫你設立的防火牆？一看就不是科班出身，太爛了。”

周夏用試探的口吻道：“也許你認識，他叫‘須叔’，是我的老師。”

火星大叔大笑：“哈哈，又是他。”

聽上去好像是老相識。

“你認識很多像‘須叔’那樣的人嗎？”周夏問。

火星大叔歎氣說：“不多，因為比起人我更喜歡物體，隻是現階段我必須不時地出來溜達，和人說說話什麼的，不然真會被逼瘋。”

周夏皺眉道：“為什麼？”

隻聽火星大叔攤手道：“我已退出生物圈。”

周夏花了好幾秒來咂摸這個答案的真實含義。

忽聽火星大叔道：“來，給你看個好玩的東西。”

說完這話，他伸出手掌朝右上方一抹，半空中便有斷斷續續的畫面一幕幕閃過，最終定格于某棟房屋。

鏡頭随着他手指的移動不斷換向、擴大或是縮小，有時因為旋轉太快，還會令人産生暈眩的效果。

最後，畫面定格在一個類似于儲藏櫃的地方。

火星大叔收攏手掌，便如隔空取物般，從畫幕中取出一隻獵犬，随即擎在手中給周夏看。

準确點來說，那并不僅僅是是一具獵犬的标本，而是一架“木乃伊飛行狗”。

火星大叔興緻勃勃道：“寵物死後，我買了副噴氣式引擎，把它加裝在狗的手臂上，再輔以貫穿式機翼，‘波狗747’順利完工，能達到每小時120公裡的飛行速度!”

那狗肯定想不到自己死後還會被扒皮抽筋，有此大劫！

周夏很生氣，起身質問他道：“你這麼殘忍，還是人嗎？”

他轉念一想，不，隻有人才會這麼做。

火星大叔面露詫異，不理解道：“我不覺得殘忍。用人類的感情去評價自然界的話，沒有不殘忍的。再說死狗已經不是狗了，它隻是一種碳基物質。”

周夏心說我自己一手拉扯大的毛孩子，是萬萬舍不得在它們死後再去補刀的。

想到這裡，他已忘記害怕，不屑道：“狡辯，要是你死後被家人或朋友做成木乃伊，你會開心嗎！”

火星大叔做了個把“波狗747”放回遠處的手勢，輕聲道：“法老不都是這種待遇？何況我也沒有家人，更沒有朋友。”

周夏有種被噎住的感覺，于是他又坐回地上問：“你就沒有在乎的人？”

火星大叔繼續浏覽着畫幕，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語：“如果最在乎的人将死，我會想辦法留住，即使留不住軀殼，也要留下靈魂，哪怕對方變為我不認識的人。”

聽上去也和制作幹屍差不多——精神木乃伊。

周夏突然打了個噴嚏，這才發覺有點冷。

火星大叔見狀，随手又朝空中一抓，扯來一條圍巾。

周夏非常不客氣地接過它，繞在脖子上。

可沒過幾秒，周圍的溫度好像更低了，他的面頰竟然凍得有點麻。

他用力想呵出一口氣暖暖僵住的臉，哪知熱氣在呼出的一瞬間就被凍結在圍巾上。

這下好了，臉貼着層層薄冰，更僵了。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睫毛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這對于常年生活在熱帶的人，是非常奇異的體驗。

火星大叔依然在專心研究畫幕上的物件。

四周開始下起鵝毛大雪。

原先灰色的天空，隐約顯出太陽的輪廓，那種将升未升，欲落未落的樣子，根本無法分辨出方向和時間。

隻有一點微微的亮從蒼穹落下，照在茫茫的雪地上。

結果就是地上比天空還亮。

在那一瞬間，周夏覺得自己是張白紙上會移動的墨點。

不，是移動白紙上的墨點。

因為四周開始不斷地旋轉，周夏起初還以為是錯覺，連忙閉上眼睛。

等他再睜開眼，才發現那些灰蒙蒙的山崖、雪白的大地，都旋轉得更快了！

可能極低的氣溫會凍住人的頭腦，他反而一點也不害怕，隻能嘟囔道：“怎麼回事？”

火星大叔這才擡頭環視四周後，若無其事道：“很顯然啊，那些局域網的猛獸在攻擊我的防火牆，大概想沖進來找咱們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