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人這才慢慢起身,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有人尖叫道:“魚,有魚冒出來了!”
還有人道:“好多水在朝外淌!”
有反應敏捷的警察,已猜測到裡面發生了什麼,開始安排封鎖整條街,并命令附近的電車停運或者改道。
另一部分防爆特警這才小心步入商廈。
莉莉安百貨的“水族箱炸裂事件”,迅速登上馬裡亞納州新聞熱搜。
一直到這件事發生了好幾天,周夏還忘不了那種海嘯般的場景。
幸好他離得遠,隻受了點外傷,格子男因為距離最近,當場就被坍塌的建築石材壓死。
吹牛則不見了蹤迹,無論是海德拉的客戶還是星河,都聯系不上他。
至于莉莉安則歇業修整,至少要大半年才能緩過勁兒。
然整件事令周夏印象最為深刻的,并非崩裂現場的山呼海嘯,而是吹牛眼中的恨意。
那不是玩笑,更不是惡作劇,那是确鑿無誤的恨。
周夏努力回憶,也想不起兩人來往的過程裡,自己究竟哪裡開罪過對方。
錦山行之後,他确實能感覺到對方不友好的态度,也從沒放心上。
周夏有種直覺:這事兒沒完。
對方就像潛伏在陰影中的怪物,随時能打來一記冷槍。
為此,他還特意找到星河,想了解吹牛的來曆。
星河道:“這人比較孤僻,很少和同行來往。聽說最早他很喜歡去廢墟探險,後來受了重傷,所以才改行當騎手。”
錦山行時陸世風這個廢墟聯盟的隊長也在,看上去和吹牛并不熟,更沒提及對方也有做斥候的經曆。
按說不該啊,馬裡亞納州不算大,廢墟探險又是個很小的圈子,裡面都是熟人。
說話間,星河從對話框裡發來一張照片,道:“我能找到的僅有這一張,是吹牛受傷前的照片,據說是毀容了。”
周夏點開照片,隻看到一張俊秀的臉。
他吃驚地問:“這是吹牛?”
星河大笑:“對啊,人家之前也是大帥哥,當然和你比還是差遠了。”
星河這家夥,現在對他一直很谄媚,活像個佞臣。
這事兒過去沒多久,周夏就收到了麗莎的來電,讓他去趟寵物醫院,親媽接見。
她還特意來了句:“他不在。”也就是說邵先生不在。
周夏興沖沖趕過去,簡要叙述了自己的遭遇,問邵太太為什麼自己的戰鬥力突然會有提高。
邵太太笃定道:“這和你上線到虛拟宇宙救霍華德有關,在裡面你應該有無數次武力值爆表的經曆。”
周夏道:“停,您老人家怎麼知道那麼多細節?”
他思如電轉,迅速分析了一番:
陸世風肯定不會多嘴。其餘知道這事兒的,隻有須叔和保爾,十有八九是後者。
“對啊,就是他,”邵太太一眼看穿兒子的疑問:“保爾向我交了投名狀,作為自己被洛克島庇護的條件。”
她繼續解釋道:“雖然你上線後的經曆是虛拟的,但大腦感受卻是千真萬确,人的意識不停重複類似動作,會導緻大腦發生物理層面的變化,因為人體四肢和肌肉的習慣就是基于頻率。當某類行為内化為定勢後,相當于神經網絡中的小路升級為高速公路,會湧現出‘自發性’。”
麗莎插嘴說:“這就像很多華人可以一邊用筷子吃飯一邊聊天,另一隻手還在那裡刷手機。這種日常行為在我們看來不算什麼,然而在那些僅會用刀叉的西人看來,簡直和一邊踩獨輪車一邊玩剪紙的雜技大師一樣牛掰!”
周夏一拍大腿:“懂了!可是,母上大人,為什麼那天在莉莉安現場,我一旦察覺到身上武力值爆表,戰鬥力馬上又會降低?就像,就像——”
他想了半天,沒找到合适的詞兒。
麗莎接口道:“就像量子的世界,一經觀測便會引發塌縮。”
對于這個精确的形容,周夏隻能再一次痛拍大腿以示贊美。
邵太太困惑地說:“我一時半會兒也沒想通原因,估計上帝想讓你繼續充值才會一直提供VIP待遇吧?話又說回來——”
萬能句式“話又說回來”,能幫人把一切跑太遠、不相幹的話題,引回初衷。
隻見她清清嗓子,臉上彌漫出一種嚴肅、端莊的神态道:“兒子别看你又能打,還能跑,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能開,數學好,編程也行,簡直十項全能。但實際上,你沒一樣精通。”
周夏心說,哎呀,這真是親媽才會說的話。
邵太太和藹可親的慈母階段已過,現在正式進入孟母階段。
隻聽她又問:“老周沒教你格鬥擒拿嗎?”周夏讪讪道:“沒正式教。”
邵太太忿忿道:“這老東西還真是會守拙!我最擅長巴西柔術,咱們就從這個開始,以後你每周抽出兩個半天到這裡。”
柔術是很适合女人的格鬥術,周夏從沒想過要學。
他還沒發表意見,邵太太又道:“你個子雖高,卻偏瘦削,爆發力欠缺,學柔術很合适。”
周夏道:“這個不夠陽剛啊,我又不是姑娘。”
邵太太不滿道:“真是窮講究,姑娘又怎麼了!麗莎,給他點顔色看看!”
沒有接觸過柔術的人,完全不能想象這個武術有多恐怖。
總之,周夏一分鐘不到,就被麗莎摁在了地上。
他根本都不知道她幹了什麼,然後就動不了了!
邵太太抱肘而立,冷冷道:“柔術中有相當一部分戰鬥是在地面完成的,這種纏鬥可以把兩人間的力量以及體重帶來的差距降到最低,學嗎?”
周夏這一趟探親,來的時候生龍活虎,走得時候恨不能手腳并用,爬回車上。
他車子都發動了,麗莎突然又叫住他,從車窗裡遞來一條皮帶。
就在他以為邵太太終于想起來兒子是要疼的這才送禮物給自己,哪知道麗莎道:“這跟皮帶兩頭是淬火鋼扣,太太叫你閑下來就拿它抽蚊蟲,蟲子打準了,打人就沒問題。”
就在周夏都快要忘記莉莉安的事件時,他接到了一個意外的電話。
那個聲音他一聽就認了出來,正是吹牛。
即使隔着電話線,他也能猜出來那家夥的惡毒表情。
隻聽對方道:”我想和你談一個人,你的枕邊人陸世風。之前我一直搞不明白,他到底有沒有心,才能對為他掏心掏肺的人那麼的心狠手辣。現在我明白了,他根本不能和人建立深度連接,更無法進行感情積累。周隊啊,你對他長年累月的好是沒有意義的,他有的隻是實時的情緒爆發和随機抽取的心情。”
周夏冷冷道:“你的話要是說完了,我就挂了。”
吹牛笑道:“你已經被他迷住了,對吧?我也能理解,兩個人之間那點激情有時全靠外表,哎,長相真是無價之寶,不能買、不能搶、不能學、不能造。可惜陸世風不僅遺傳了他父親的長相,也和他一樣是徹頭徹尾的人渣。你不會還不知道他父親是誰吧?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他肯定瞞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