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用戶們都心有戚戚焉地不去戳破,假裝沒看見那些事兒。
可眼下的這一記損招,隻能令群情更加沸騰。
周夏查了下自己的賬戶,果然灰色的,海德拉積分也不能兌換了。
他到海德拉論壇上去看,早炸開了鍋。
小道消息說很多有門路的資本大鳄,下午就把手裡的比特币清空,在交易所置換成了美元。
被凍結的隻有普通人賬戶。
網友中有人怒吼:規則由強者制定,掌握資源和資本的人,現在準備拿人民的血肉做堡壘了!
周夏一邊浏覽這些新聞,一邊無奈苦笑:以互聯網為硬件基礎的金融體系如果崩潰,沒有人能夠安全出逃。
人民最終需要的是現實世界的貨品,這個才是寶貴的資産,而不是賬戶上的數字。
危難之際,家裡堆滿黃金的銀行家,也比不上地窖裡滿是紅薯和小麥的農場主富有!
周夏接下來隻能漫無目的地開車上路,沿途所見再一次證實了自己的推測——好多商超門口人聲鼎沸,裡面燈火通明,有的地方已經出現□□燒。
有人看見他開了個貨車過來,以為也是搶東西的,舉着棍棒就過來了。
吓得周夏連忙加速跑開。
和暴徒沒什麼好講的,他再能打,也犯不着和瘋狗們計較。
這時他才想聯系家人,好幾次才打通父親的手機。
老周道:“今天晚上估計要通宵了,州政府已經派出大批警力,你老實在家,千萬不要出門。”
周夏擔心道:“你在哪裡,局面好控制嗎?”
老周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而是說:“警察是第一道防線,州長已經向聯邦政府申請支援,但是各州目前都面臨類似的局面,需要救助的不僅是馬裡亞納州。”
周夏擔心道:“老爸,千萬保護好自己,遇見不要命的歹徒,能跑就跑,能溜就溜!”
老周被兒子這句叮囑氣笑了,說:“沒事兒!連你爺爺和姑父都去民兵團集結了,他們下午就收到通知了。”
民兵都出動了?這完全是戰時總動員的架勢啊!
還有,家裡現在隻有姑姑和妹妹?
周夏對老周道:“我現在就回家。”
老周知道根本勸不住,隻能道:“不說了,我這邊有情況。”
開車的路上,周夏想起以前經濟選修課上的一句話:你知道人民手裡的貨币,如何才能在現實世界,包括線上、線下安全無虞地購物嗎?
答案就是軍隊,現實中的一支軍隊!
這時他對這句話才有了更确切的感悟。
開車沒一會兒,他又收到了陸世風的電話。
周夏想了片刻,還是接了。
那人問:“你在哪裡,我來接你。”
周夏道:“我在回家的路上。”
陸世風有些焦急:“你回家會經過愛麗絲廣場,那個地方已經亂了,不如先找個躲起來,我和你彙合後一起去你家。”
周夏說了聲“沒必要”,立刻就把電話挂掉了。
沒時間再等了,他家是臨街的老房子,離商務區也不算遠。
一旦街面上發生意外,姑姑和妹妹根本抵擋不住。
既然愛麗絲廣場不能走,他就變道抄近路。
哪想到大半夜的,廣場周邊都沸騰起來了,連小路上都一片混亂,處處都是警報聲。
很多人上街抗議,有的向警察發射煙花,有人縱火焚燒汽車。
新聞不斷播報,說某某政府辦公大樓裡有人縱火,電力中心遭到了設備破壞,好幾個大超市和ATM機被打砸和搶劫。
之前的遊xing正慢慢演變為暴力示威。
周夏開車經過著名的商業大道時,看到摩天大樓上的LED廣告牌上,原先的内容被替換,一行大字正閃閃發亮:
資本主義要滅亡了,自由屬于人民!
廣告牌下聚集着一群年輕人在狂歡,有香槟、彩帶、氣球,搖滾樂。
這時,邵太太的電話也打了過來,她着急地問:“你在哪兒啊,陸世風說你出門了?”
周圍實在太吵,周夏隻能扯着嗓門喊:“我在回家的路上,家裡隻有姑姑和妹妹。”
邵太太強制鎮定道:“你們那邊不安全的話,就帶上她們和我一起回洛克島。”
周夏想,島上資源有限,也不是世外桃源。
現在想從市中心開車回家,難比登天,他隻能上外環高速,繞路回家。
路上周夏一直開着收音機,聽見州長以及多名高官稱眼下的騷亂“不可解釋、不可原諒”。
還有些物理、計算機類的專家學者呼籲民衆“冷靜地等待謠言被攻破”。
他想,等過了明天中午十二點,謠言也許确實會不攻自破。
但遲來的真相,保護不了現在正在被傷害的城市和市民。
諾貝爾應該後悔當初沒設立數學獎,導緻數學界竟然沒有絕對的權威來發表意見,安撫民衆。
高速公路上車輛稀少。
周夏不敢大力踩油門,告誡自己不能慌、要冷靜。
他有點後悔下午沒有加滿油箱,待會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以至于為了省電,他連空調都不舍得開。
密閉的車廂,有點悶,有點熱。
就在他困得不行的時候,覺得隻是刹那間,他好像一下子翻身墜入某種狀态。
似乎有力量試圖将自己拉進深眠。
與此同時,他發覺自己的意識在緊縮,仿佛躲避着什麼。
媽的,不會是又不由自主聯網上線了吧?
他不想上線!
他開始集中精力,與那股無形的力量進行極度的拉扯、抗衡。
終于,他瞬間清醒,發現自己還在之前的那條高速公路上。
高速隔離帶仍不偏不倚,有節奏地向兩邊後退。
看時間無非才過了幾秒鐘,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剛才“睡”了過去。
幸好即使醒了過來。
他正慶幸不已,隻聽見“砰”的一聲巨響,車子的擋風玻璃直接碎成蛛網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