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00

普朗特坐在公務車後排，聽副駕上的盧映雪彙報道：“已查過周家所有人的手機和座機、室内監聽設備，确認從昨晚到今晨，周夏和陸世風沒聯絡過，周家人在交流中也沒提過您。”

普朗特點點頭，叮囑道：“在我提審前，你要确保整棟樓工作人員全撤離，大樓不能有網絡信号，無線或者有線都不行；電閘也全部關掉，蓄電式的電器比如收音機、吸塵器、掃地機、拖地機、微波爐，都統統搬走，屋裡隻留一個機械挂鐘。”

見盧映雪露出不解，普朗特耐心解釋：“無線網絡信号的本質是電磁波，而有線網絡則靠電壓差來傳遞互聯網信号，所以不管是網絡、電網、其它任何通電和聯網的電器，周夏統統都能拿來利用。”

盧映雪恍然大悟，也明白剛才彙報的檢查工作其實有很大疏漏，他倒吸口冷氣，作勢要推門下來，又轉頭問：“周大花三口怎麼辦？”

普朗特有些不耐煩：“不用管，現在還不是圖窮匕見撕破臉的時候。”

上午9：30

約莫過了半小時，面前這棟位于市中心的辦公樓才達到普朗特的要求，下車前他拿起手機想要關，一條署名為“錢先生”的語音留言引起普朗特的注意。

他把手機聽筒對準右耳，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用有些氣急敗壞的語氣道：“有個姓周的警察好像發現了咱們的合作，有時間回個電話。”

普朗特删掉語音留言，面無表情地走進大樓。

看到那個坐在審訊室長桌後的少年，普朗特的第一句話是：“周，你坐過長途大巴嗎？”

見對方不解地望着自己，普朗特笑道：“

大巴車在路上如何打方向盤，隻能相信司機。

作為乘客僥幸買到前排車票，有時候除了看得清楚一點，根本也做不了什麼。

如果坐到後排，與其道聽途說徒增煩惱，不如蒙頭大睡到點下車。

想搶方向盤，就沒必要了。”

陸世風立即回道：“我沒想過搶方向盤。”

普朗特以為他服軟，笑問：“那光刻機在哪裡？它屬于國家。”

陸世風嘴角泛起譏諷的笑意：“屬于國家的，就是屬于執政黨，屬于您嗎？”

普朗特察覺到話裡的刺，不由想起錢先生的警告，疑心大起：“你爸爸最近都對你說過什麼？”

陸世風保持着之前的不屑語氣：“你們不是在周家裝監聽器嗎，沒聽到？

好吧我再說一遍，他說我一開始就不該和你們合作，他說他年紀越大，就越覺得那些心理陰暗、一肚子心計、滿腦子陰謀論的人，是因為智商不夠。

因為隻有足夠聰明、進化得更好的人群，才傾向于選擇公平，更容易具有善良和坦誠的品質！”

普朗特起初還盡量維持着笑意，聽了這番話後，笑容則漸漸隐去。

作為一名政治家，被人誤會也是常有的事情，罵他虛僞狡詐什麼的他都不介意。

但一位數學系的博士，竟然被人嘲笑智商低！

他不由想起路詩客，很久之前自己和他對峙，也遭遇過類似的譏諷。

眼前的周夏和以前有點不一樣，少年變得有些犀利。

普朗特有些懷疑周夏好像吃準自己不敢拿他的身體怎麼樣。

從審訊室出來後，他有些焦躁地對盧映雪道：“讓他吃點苦，但别傷到肌體。”

下屬小聲道：“為什麼不直接取走您想要的東西？”普朗特搖搖頭：“他要是打心裡不願意的話，那件事我們就做不成，否則——”

否則早就動手了，還用得了花一年時間苦心孤詣地套近乎，當什麼和顔悅色的大師兄。

坐車離開大樓前，普朗特又對盧映雪千叮咛萬囑咐：“務必不要讓埃爾斯提審周夏。”

他擔心老周手裡的消息會傳到埃爾斯那裡。

上午10：20

盧映雪很快就回到審訊室。

這房子朝北，光線很差，即使是大中午的，屋裡也昏沉沉地看不清楚。

他用雙手撐着桌子，對坐在對面的人輕聲細語道：“周，咱們也認識一年了對吧。有很多事情我不想做，但既然上司交代，我好歹要比劃幾下。接下來，萬一吃不消的話立刻對人說，我肯定第一時間救你。”

随即陸世風就被丢進小黑屋，實施全方位斷網、斷電的羁押。

那是真正的小黑屋，獨立衛生間，沒聲沒光沒窗，送飯送水完全打亂時間。

每隔一段時間他會被帶出來，隻問他想通沒有。

本國很多犯了事兒的高官，内審時都用類似的招數。很少有人能熬得過三天，最後要麼全招，要麼神經錯亂。

上午10：20

周大花帶着滿腔心事離開家，剛到了醫院，迎面就遇到了慌慌張張的急診室的同事：“護士長，夜裡來了好多病人，全是年輕人，統一症狀就是歪着脖子發脾氣，四肢抽搐得跟失了魂似的，有一個比較嚴重已經送到你們重症監護科。”

周大花一路小跑到辦公室問情況，同事皺眉說：“那人應該送到精神科，跟瘋了似，幾個人都按不住。”

邊上另一個護士抱怨道：“可行政科的網管到現在都沒來，接下來我們怎麼照看病人啊！”

原來急診科送來那位癫狂的病人後，重症監護科整層的醫療設備都不約而同地受到幹擾，連院内的信息系統也登陸不上，害得護士要手動更新記錄數據。

周大花敏銳地聯想到今晨女兒說起的感恩節派對上的意外，果斷道：“先把這棟樓的網絡全斷了，手機屏蔽器也開一下，對講機也都關掉！”

安排好這些事，她又叮囑道：“對了，趕緊派人檢查病人的四肢、脊背，看有沒有創口。”

過了約莫一刻鐘，立刻有護士跑來彙報道：“護士長，病人小腿上有植入的芯片，拿掉以後我們又重啟了網絡，現在設備都恢複正常，病人的神志也逐漸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