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A政府拒絕了綠洲的要求。
一是不想讓綠洲想獨霸地球資源,否則一旦地球上資源不足以支持這個微弱的平衡,大戰還是一觸即發。
二來,綠洲要求的那種生物傳感器,僅有技術是不夠的。
必須有足夠多的人自願犧牲肉身,把軀體用于研發全息的生物傳感器。
這種傳感器是一個補丁程序,一劑珍貴的疫苗,會彌補第一代芯片的先天缺陷。
隻是樣品實在太過匮乏。
作為報複,A國的工業化進程被按下了暫停鍵。
作為報複,綠洲所需的電力和芯片也不能得到充足的供應。
短短的一年時間,地球科技先是快速進步,由于線下和線上世界的互相忌憚,反而又停滞了。
先富再窮的日子很難過,社會的不安定因素迅速增多。
有極端分子号召大家集體登錄綠洲,說那裡的人都不生育,沒有子嗣可以繼承财富和特權。
沒有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軍二代。
真正的平等在線上!
有很多小說影視作品,開始把綠洲描繪為烏托邦。
也有人對此表示質疑,說任何抛棄實質性的軀體,把自己上傳到雲端、任人擺布,都是愚蠢的行為。
可偷渡行為越來越多,即便人人都知道偷渡是在賭命,但仍有無數人試圖碰運氣。
線上和線下成立網絡邊境線,嚴防死守,禁止任何方向的偷渡。
周夏的繼父邵先生,那位海德拉暗網的創始人,也按捺不住寂寞,背着邵太太嘗試了一次偷渡。
結果剛上線就遭遇了綠洲警衛隊的狙擊,意識數據僅僅回來了部分。
他曾認為自己是一方諸侯、特别的天才人物。
現在透支了一切,最終才發現自己隻是别人的試驗品、韭菜、工具、墊腳石,或者是鬣狗。
生命走到最後,邵先生發出一陣陣釋放式的笑聲。
邵太太又成了孤家寡人,仍舊和麗莎一起開着一間小小的診所。
沒多久,一種新型肺炎爆發了,傳染特别快。
富人們的畫地為牢根本抵擋不住空氣對病毒的傳播,權貴紛紛尋求将意識上傳互聯網避難。
綠洲擔心線下難民太多會引發線上的資源危機。
也有部分綠洲人認為自己早就淪落為殖民地,竟伺機謀求獨立。
綠洲和A國的關系持續惡化,線上和線下間邊境危機愈發嚴重起來。
接下來,排山倒海的社會事件不斷發生,世界經濟産生了巨大的動蕩,有的國家越衰弱就越強硬,有的國家越貧困就越是破罐子破摔,也有的國家竟然翻盤一躍成世界強國。
盛宴仿佛終結,處處都籠罩在一片霧霾之中。
隻有老人們閑坐聊天時,說起曾經親身經曆過的鍍金時代,會有一絲曲終人散的惆怅。
原來這世界的轟然倒塌了不是轟然一響,而是唏噓一聲。
周夏唯有感歎幸好自己沒有進大學,現在的工作特别難找,如果他在學校當全脫産的學生,僅憑父親老周的那一份收入,根本養不活兩個人。
這天他像往常,不,應該比往常更晚地騎單車下班。
城市的傍晚也像往常那樣溫暖,路過市中心國會大廈時,他才發現有點不對勁。
空氣特别的悶熱潮濕,像是一團黏糊糊的水,遠處的天空烏雲密布。
暴雨突然開始狂瀉,每個能避雨的屋檐下都擠滿了人。
國會大廈檐下似乎還有些空間,他但想過去的話,必須穿過一顆大樹。
周夏想也沒想便向對面狂奔。
在他剛經過樹下時,突然一道白光閃過。
事後的監控錄像拍到了十道閃電在半秒不到的時間,先後精準地連續劈中這棵樹。
目擊者事後說,空間都仿佛都被閃電炸裂了。
有人看到周夏的皮膚呈深紫色和灰色,身上有驚人的傷痕,上前探脈搏後才發現他的心髒已停止跳動。
路人從國會大廈拿來自動除顫器,可由于在下雨的戶外,儀器無法正常使用。
另一位路人從國會大廈跑出來,開始為他做心肺複蘇術。
還有幾位避雨者是急診科護士,她們開始按壓周夏的胸腔,一直按到他睜開眼。
周夏的意識隻恢複了幾秒鐘,和所有人對視一眼,然後他又昏死過去。
監控錄像裡可以看到大家在奮力按壓那具身體,力度之大簡直像在他的胸口跳來跳去。
雨中有人哭了出來,但沒有人放棄。最終,周夏徹底醒來,被人們擡上救護車。
他曾以為自己陷入了永眠,好像誰也叫不醒,有點感覺那就是死亡,因為特别的孤獨。
于是他想努力地堅持,但堅持不住。
無數次昏沉過去,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他這才放心地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