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已經在佩姬面前等了很久,并沒有面露不悅。
因為他很了解,佩姬對于任何打擾她工作節奏的人和事,一律采取這種不聞不問的傲慢态度。
能讓他進來而沒有把他轟走,已經不錯了。
星河隻能坐到會客椅上,耐心等待。
但他心裡始終認為:眼前的她,實在比想象中的她,更令人嫌惡。
終于,她開口了:“決賽前必須把走失的兩位客人都帶回來,這次的決賽是首席專門設計的,人少了不好玩。”
他試探着說:“可那兩個人的VIP資曆是買來的,算作弊吧?”
佩姬瞥他一眼:“想在男女爵那裡拿到VIP資格,也是有點能耐的。”
沒想到她對男女爵私下利用BUG加塞客戶的事情,了如指掌。
星河還沒想好如何回答,就聽她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男女爵私底下的勾當?以為我不知道她一直對你俯首帖耳?”
星河一時之間顯得有些惱怒,但旋即就軟化為帶點尴尬的笑聲:“我人緣不壞,這些老部下都賣點面子給我。”
佩姬站了起來,雖然是勸說,口吻卻很生硬:“好啦,别試圖說服我改變心意,不然的話我隻能把老交情一筆勾銷,這點權限我還是有的。”
說這話時,佩姬用一雙又大又藍的眼睛望着星河。
她的圓臉有種強悍又純真的厭世感,陌生人很容易比欺騙,難以想到下面的精明和兇殘。
星河歎一口氣:“好吧,尊敬的佩姬女士,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唯有忠心耿耿地全力以赴,為決賽而竭盡努力。”
“這句話最好是真心的,假如你令我失望,綠洲雖大,也沒有你藏身之地。”佩姬冷冷道。
星河都轉身要走了,突然問:“首席還好嗎?”
像是遲疑很久才憋出來的一句試探。
她回答:“很好。”他說:“很久沒見到他了。”
“你想他了?”她把頭一歪。
星河忙笑道:“誰叫他太有魅力,他沖我笑時,我連密碼都願意告訴他!”
佩姬哈哈大笑:“我會把這句話轉告給首席。”
不等星河起身,她率先邁着有力的步伐離開了辦公室,高跟鞋在地闆上敲出“笃笃”的節奏。
哪怕看不見背後那人的表情,她也知道那不會是笑容。
她能感覺到原點有什麼在醞釀,但卻苦于不知情。
金樂婷本來是自己人,有關利豐廳的事卻并沒有透露任何有價值的訊息,隻說有兩個來曆不明的客人惹事,被關了起來。
佩姬查閱不到任何相關的資料。
越是諱莫如深,越是有鬼,隻能說星河太會收買人心了。
她早就覺得這家夥深藏不露,卻總由于與故人的交情得到某種心照不宣的優待。
而她的使命則是有效監督,每當她迫不得已聯系首席時,就意味着遇到了自己解決不了的麻煩。
佩姬不願意聯系他。
回到自己辦公室,星河在轉椅上扭來扭去。
他想起那個自己偶然發現的那個詭異地方,昨天竟然真派上了用途。
是否要命并不重要,隻要能把人困在裡面足夠久即可。
先前他還擔心對方很難上當,沒想到輕而易舉就做到了。
有句老話怎麼說來着:謊言愈接近真話愈好,而真話本身若運用得當,則是最佳的謊言。
他覺得這并不能說明自己薄情,如果是在平常,他或許還有心思和老熟人叙叙舊。
但現在這個節骨眼明顯不适合。
他不能讓任何突如其來的人破壞掉預謀許久的計劃,何況是周夏。
既然想到了他,星河又難免回憶起過去。
他已盡心竭力地伺候過一個自以為無所不能的主子,結果邵先生死得比誰都慘。
或許把陸世風和邵先生拿來比有點不公平,可又有什麼不同,都是自大狂!
一想到自己将來隻能随波逐流,要繼續在一個狂妄自大的家夥手下混吃混喝,這個想法簡直令人萬念俱灰。
星河推測陸世風現在必然有要事纏身,要麼就是健康問題。
對,十有八九是老毛病複發,不得不躲起來療傷。
依維柯的沉不住氣,差點令他的勝算急劇滑落,幸好男女爵還算可靠。
這些人啊,要不是他當初幫忙,早就一敗塗地了。
可他們輸的時候想翻本,赢了還總想赢更多,怪不得陸世風看不上他們。
說實話,他自己也有點鄙夷這群人。
......
周夏仍然被困在老地方。
僅通過布局圖來看,五角星已經離出口很近了。
他敢說,要沒有這個指示牌,自己真沒勇氣走這麼遠的路。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盡管他又渴又餓又乏,卻不敢在任何地方駐足過久。
沿途遇見最多的都是水,也不敢喝。
至于那些面目模糊的陶瓷人,還像幽靈般悄無聲息地跟着他。
有時都要以為已經擺脫了,冷不防又冒了出來,真是吓人一跳。
這次他進入的乃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大廳,剛進去就感到氣溫驟降。
更令人驚訝的是,池子裡的水竟然失一團漆黑,好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深淵海域。
那種逼迫感,緊張感,霎那間讓他的遠古本能頓時覺醒,察覺到高處有人在注視自己。
周夏擡頭打量——瓷人這次變成救生員,他們圍繞着黑水池高高地端坐一圈,但兩眼并沒有盯着他,而是都呆望着水池。
像是在等待着什麼冒出來,又像是在等候着什麼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