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裴青都有一個秘密瞞着謝灼言——哪怕他們是無話不談的最好的朋友。
俗話說得好,人壓抑久了,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态,裴青覺得,自己現在就挺變态的。
小号朋友圈裡的那些内容,如果被謝灼言看到,那他們八成要反目成仇了。
這世界上大概沒哪個直男能接受,好兄弟隐瞞性向,偷偷觊觎自己這種事。
更何況——
裴青點開手機,切回大号微信看了眼,朋友圈頁面露出個小紅點,是謝灼言發的新動态。
點進去,隻有短短一句話:最近需要出校門的活動别找我。
他知道謝灼言為什麼不想出門。
這幾天有個大火的同性電影要上映。大街小巷鋪天蓋地,全是兩個男主或深情凝望或親昵貼貼的大幅海報。
對謝灼言這個恐同的直男沖擊太大了。
曾經,他被選拔到全國隻有五十人的物理競賽集訓隊,參加集訓。不少老師都說,以他的能力,被選入國際奧賽代表隊是闆上釘釘的事,參加集訓隻是走個過場。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集訓開始的第二天,謝灼言就提交了退營申請。
原因隻有很少人知道。
前一天晚上,隔壁宿舍的男生,偷偷在他的枕頭下塞了一張模棱兩可的紙條,上面寫了幾句暧.昧的話。
沒打算把事情鬧大,謝灼言隻是黑着臉,把紙條丢進抽水馬桶,嫌惡地拉黑删除這人的一切聯系方式,連帶着退掉了訓練營的群,仿佛生怕沾染上什麼髒東西。
對外他隻說是自己身體原因要退營,别的什麼都沒透露,隻告訴了裴青。
正因如此,裴青才最清楚,謝灼言的恐同程度有多重。
要是有一天,他的秘密被謝灼言發現……裴青并不覺得自己比奧林匹克競賽獎杯更重要,謝灼言現在把他當朋友,當兄弟,這一切都建立在,他隐瞞了自己真實性向的基礎上。
空中樓閣,一開始就是容易塌的。
“嘩啦——”
最後一根積木抽出,早就顫顫巍巍的疊疊樂終于支撐不住,散得徹徹底底。
謝灼言頓覺無趣。
把積木收拾好,塞回裴青的櫃子裡,又在裡面找了頂鴨舌帽。
戴之前他咂咂嘴。
這帽子是他當初故意使壞,在網上買的款式相同,但顔色有所區别的父子款。“父”留給自己,“子”送給裴青。
裴青不僅不知情,反而還挺喜歡,經常戴着它出門。以至于,謝灼言現在每次見裴青戴這帽子,都會暗爽着生出一種濃濃的父愛。
現在“兒子”報應到自己頭上,嘶,戴就戴吧,他都給裴青當爹當那麼久了,偶爾當回兒子,也不是不行。
他在心裡為自己的深明大義點了個贊。
裝上遮陽傘、小電風扇、保溫杯和冰涼貼,出門接裴青下課。
倒不是他瞎講究。
而是裴青吧,忒嬌貴。
從他認識裴青開始,這人就三天兩頭住院。煞白着一張臉,嘴巴也沒血色,仿佛一碰就碎的瓷人。最開始的那幾年,兩個人每次一起玩,都是在醫院裡。
後來到十四五歲,裴青更是生了一場大病,據說當時的驚險程度,他媽跟一群同事,在醫院裡加班加了三天兩夜,才把人從閻王手裡拽回來。
那個時候謝灼言不在國内,根本不知道這些事。
等他回來以後,聽到他媽這麼說,吓得差點兒沒連夜跑到裴青家裡,把人前前後後檢查一遍,最後,愣是被他媽用牆上三點半的挂鐘,攔了下來。
雖然這些年裴青的身體逐漸好轉不少,臉也沒以前那麼煞白煞白,甚至還能跑能跳幾下。但在謝灼言眼裡,他還是那個瓷娃娃樣,得小心捧着,一點兒磕磕碰碰都不行。
不然又是一病好幾天。
他拎着兩份飯,踩點到教室門口,剛好打下課鈴。
上了一上午的課,班裡不少人上得眼睛都綠了,聽到鈴響,個個如狼似虎地沖出教室,直奔食堂。
裴青坐在第一排,正擡頭和老師讨論着什麼問題,在一衆急匆匆的身影中,格外氣定神閑。
被拉到基地軍訓了兩周,也沒把他曬黑,人依舊白得透亮,挺拔、清貴,栗色碎發下一雙淺淡眉眼,鼻梁上架着副銀框眼鏡,斯文極了。
謝灼言曲着腿,半靠在牆上,等了一會兒,見老師出來,頗有禮貌地笑眯眯沖對方打招呼:“老師再見。”
而後走進教室,往裴青身邊一坐,手搭在他肩膀上,坐也沒個正形:“小美人兒,給本大爺笑一個,大爺賞噗噗咩咩好吃到爆的鹵肉飯給你吃。”
裴青剛把最後一本書塞進書包,拉上書包拉鍊,丢過來個好笑的眼神,漂亮的嘴巴輕啟,吐出兩個字:“傻狗。”
謝灼言:“傻狗罵誰!”
裴青:“誰叫誰就是傻狗。”
“喲,伶牙俐齒還挺潑辣,爺就喜歡潑辣的,今晚速來給大爺暖床。”
裴青面無表情:“不好意思,小美人是帶把的,暖床的時候,掏出來怕吓着你。”
謝灼言挑眉:“那沒事,出來剛好跟我兄弟也見見面,交流一下感情。”
裴青:……
這人真是,騷得沒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