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不舒服麼?
裴青捏緊了手裡的傘柄,堅硬的部分牢牢硌着掌心,細密的痛源源不斷傳入大腦。他需要這種疼痛來幫助自己下定某種決心。
而後,他把傘放在肩膀上,用兩隻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閉上眼睛豁出去喊了句:“謝灼言,加油!”
由于太過社死,喊完以後的裴青立馬把自己縮進傘裡,不願面對外界的任何反應。
他下線了,再見。
聽到聲音的第一時間,謝灼言就轉頭去看觀衆席,發現那個位置上的裴青已經完全看不到了,隻剩下一個頂着明黃色傘蓋的蘑菇青。
要不是還在比賽,他幾乎要笑得前仰後合,星星點點的喜悅止不住地從眼裡露出來。
不少人都聽見了裴青喊的這句“加油”,物理學院的觀衆們後知後覺,跟着一起喊:“謝灼言,加油!物理學院,加油!!”
這個時候,許非凡忽然發現,自己身邊的那堵牆消失了。
他大喜過望,正想助跑示意隊友傳球,一道閃電般的影子立馬從他旁邊飛了過去,帶起一陣風,然後搶斷上籃得分,一氣呵成。事情就好像發生在一瞬間,從謝灼言站在三分線邊上助跑到他得分,不到五秒。
觀衆席上爆發出一陣歡呼。
全場他們都沒見這個物院的左前鋒得過分,還以為是大一學生經驗不足,被教練安排作為輔助,原來他這麼有實力嗎?
更讓大家驚歎的還在後面。
在比賽隻剩最後50s的時候,這個左前鋒再次上籃得分,又投出一個三分球,直接把比分差距拉到10分以上。與此同時,原本似乎站起來了的水工隊再沒得過分。
比賽就在這麼戲劇化的結尾中,徹底結束了。直到裁判哨響,觀衆們才想起來要歡呼鼓掌。
楚思悅捏着自己的湯姆傑瑞手機殼,一邊鼓掌一邊跟閨蜜吐槽:“我怎麼感覺剛剛好像看了一集《貓和老鼠》?”
閨蜜深有同感:“我也……”
直到比賽結束,響徹賽場的歡呼聲響起來的時候,許非凡才徹底意識到,他們從一開始就被物院的那群人,不,是被謝灼言耍了,耍得團團轉。
他感到了人生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看向謝灼言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謝灼言,你憑什麼……
這種靠家裡長大的廢物怎麼可能赢得了他,要不是隊友太無能,要不是一整局他都在找機會突圍浪費體力,今天怎麼會輸。
他不甘心。
感受到來自許非凡的視線,謝灼言也懶得再跟他有什麼瓜葛,直接略過對方,去看觀衆席。他一心想着坐在那的裴青,不知道看到他們赢了,有沒有覺得解氣。
賽後握手環節。
水工學院的隊長苦笑着看向物理學院的隊長:“你們這一整局耍猴呢,大家都是校隊隊友,連個面子都不給我留,沒必要吧?”
物院隊長攤攤手,那意思,這我可管不了:“選拔那天你也看過謝灼言的能力了,再加上他一來,我們院隊和咱們校隊的活動經費比以前高了十倍都不止,教練跟經理恨不得拿他當寶貝疙瘩,說他把天捅個窟窿都沒關系。你們隊員們的面子是什麼,能比天還大嗎?”
水工隊長碰了一鼻子灰,沒好氣地看了許非凡一眼:“活爹,你下次招惹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的斤兩行嗎,别再連累大家跟你一起丢人現眼了。”
說完,帶着這些隊員,跟提前收拾好東西的教練和預備隊員們飛快地腳底抹油撤了,都沒好意思留下等漂亮妹妹送水。
無他,被其他院隊這麼溜了一整場比賽,實在是太丢人了。
望着那些人灰溜溜的背影,再聯想到剛才他們口出狂言盛氣淩人的樣子,裴青隻覺得好笑,是有多狹隘,才會在球場上搞這種歧視啊。
“天呐,謝灼言這個樣子好有破碎感,你快拍下來。”
他的思緒很快被旁邊人打斷,下意識去看場中的謝灼言。
酷熱的午後,運動過後渾身出了層薄汗的少年,純白色的球衣被汗水氲濕,露出朦胧的肌肉線條。和周圍幾個把礦泉水澆在頭上,撩起衣擺擦汗的隊友不同,他正坐在長椅上愣愣地發呆,時不時看向跑到場上給其他人送水的女生。
漆黑的雙眼被貼在額頭上的碎發遮蓋着,看起來還有幾分恍惚。
裴青聽着周圍人的讨論,他想起之前那個隊員塞給他的包裡,好像是有一隻毛巾來着。謝灼言是不是把他的東西也放在這個包裡了。本來沒打算再做任何引人注目的事情的他,默默歎口氣,用一種英勇無畏的神情,收起遮陽傘,背着包,握着礦泉水,走下觀衆席。
一邊靠近謝灼言,一邊在心裡默念:沒事沒事沒事沒事……
謝灼言餘光注意到遠處裴青慢吞吞的動作,眼裡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他就知道裴青是全世界最心軟的人。
幾個隊員湊在謝灼言旁邊:“謝哥,你好朋友來給你送水啦!”
故意把“好”字加了重音,彼此露出一副懂得都懂的神情。
謝灼言無語:“你們眼睛集體抽筋了?”
“什麼抽筋,我們那是被愛情的火焰燃燒了。”
什麼神經病發言。
謝灼言一人踹了一腳:“滾滾滾,跟隊長愛去,你們這幾個智障離老子遠點兒。”
把人趕走,裴青也到了身邊。
“裴清清,你終于來啦,再不來我都要幹枯而亡,變成孤魂野鬼了。”
他接過裴青手裡的水,擰開瓶蓋,側身仰起頭猛灌一大口。
少年的皮膚被日光照得發亮,不時有晶瑩的汗珠從微濕的發梢沉甸甸地下墜,滑在臉頰上,順着鋒利的下颌線,一路流淌進脖頸。
裴青的視線也被帶着,滑到謝灼言的脖子上,注視着他凸出的喉結,和微微露出血管的頸側。
要是能看到這具身體,因為他而青筋暴起,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場景?
裴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馬上挪開視線。
幹涸的秋日午後讓他不自主地分泌出許多唾液,喉頭滾動,咽了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