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緊緊地箍着裴青的手腕,灼燙的溫度席卷到裴青全身。
讓人沒辦法拒絕。
他隻能低下頭,兩人之間的距離再次被拉近,謝灼言恰好在此時擡頭看過來,裴青就這麼毫無防備地掉了進去。謝灼言的眼睛很漂亮,深黑色,不仔細看的話,根本捕捉不到什麼情緒,但瞳孔的花紋格外漂亮,還有陽光灑進來幾粒細碎的光。
呼吸着他呼出的空氣,胸腔裡似乎都有了他的溫度。裴青萌生出一種錯覺,他和謝灼言,好像沒那麼遠了。
謝灼言卻什麼都沒察覺,他的手再次攬上他的腰,透過單薄的衣料,裴青被手掌的溫度激得一顫。
他聽見謝灼言正在用他那萬分好聽的聲音說:“你可是我的人,我怎麼能讓别人随随便便欺負你。”
理智在那一刻渾然倒塌,裴青恍然意識到,他已經無法回頭了。
哪怕現在就此止步,事情的嚴重程度都已經徹底超出了他的掌控,這種失控感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正在掉進深淵裡,那裡沒有光亮也沒有底,他隻能在暗無天日的環境裡不停地下墜,下墜。
每向前一步,都是在加速那種下墜。
其實,最安全的路還是就此退回去。他想方設法把這段感情埋進心底,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繼續和謝灼言做每天都在一起,同吃同住的好朋友。
這是生活中的最優解。
也是裴青一直以來的人生态度——他從來不會去強求什麼東西,無論是父母的愛或陪伴,陳月蓉管束下的尊重,還是一具能夠保持運動的健康的身體,在察覺到自己得不到的那一刻,他就會讓理性占據上風,如果求不得,那不如就告訴自己,從一開始就不在乎。
他很擅長用這種方式去應對從小到大産生的欲.望。
可謝灼言,謝灼言不一樣。
從一開始,謝灼言就是以一種最熱烈的方式,闖進他生活裡的。
那年大年三十,窗外是萬家燈火團圓,遠方時不時就有煙花璀璨又熱鬧地在天邊綻放。謝灼言就是在這個時候,從住院部的一樓爬上來,敲敲窗,對驚訝的裴青說:“喂,小孩,這是哪?”
那一刻,裴青還以為自己的願望成真了。五分鐘前,空蕩蕩的病房裡,在慘白色燈光的照射下,裴青拿起床頭的平闆,找了張蠟燭圖片,對着它許了一個願望。他希望有人能來陪他過生日,或者,就過一下大年三十。
然後,窗外的煙花砰地炸開,在絢爛的煙火下,有人敲響了他的窗戶。
兩個年齡相仿的小孩就這麼認識了。聊了幾句,裴青才知道,謝灼言是自己主治醫生的兒子,舒醫生今天加班,三台手術連軸轉,一早就說讓謝灼言在家吃飯别等她了。
但謝灼言是個閑不住的,瞞着老媽跑到醫院,爬樓上來決定給她一個驚喜,誰知道算錯了樓層,爬到了裴青這裡。
裴青聽着他講述的内容直冒冷汗,拍怕胸口說幸好你沒事。謝灼言自信揮手說這有啥的,他可牛逼了,下次好好展示展示。
超人言跟他媽打了聲招呼,把驚喜送到,端着從食堂那順來餃子,噔噔噔跑回住院部,跟裴青兩個人分着吃。兩個小孩擠在一張病床上看了一整夜的春晚,最後連倒數都在一起數。
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中,頭一次,身邊有個熱騰騰的活人,活生生樂呵呵地跟裴青說:新年快樂。
在度過了許多個獨自一人的大年三十後,以往隻有電話忙音和電視裡熱熱鬧鬧的春晚陪伴自己的裴青,頭一次明白了,原來電視裡那些人們追求的有人陪在身邊的團團圓圓,是這個意思。
從那以後,裴青特别喜歡的一句祝福就是:新年快樂。
長大之後,在某個午後,裴青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對謝灼言的心意。
怎麼會不喜歡謝灼言呢?
畢竟他那麼好,他一直都那麼好。
可是他們是朋友,是兄弟,他可以做一個卑鄙小人,借着這個名頭,和謝灼言進行一系列親密無間的事,共享體驗,共享秘密。可偏偏,朋友永遠沒有辦法變成愛人。
這種酸澀的窒息感,在他察覺到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就已經在心底深深地紮根發芽,除非狠心剜肉剔骨,否則永遠都無法擺脫。
裴青不是不知道,繼續這樣沉淪下去的後果是什麼。可是他已經無欲無求太多次了,求不得的東西那麼多,他都可以不要,這次就讓他任性一把吧。
下定決心之後,再付諸行動就會簡單地多。
裴青朝謝灼言的眼睛裡輕輕地吹了口氣,趁他被刺激得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狀似随意道:“周五謝表哥的婚禮,我想去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