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十分熟悉城外的地形,在這小路上左穿右拐的,最終跳下一片綠油油的田野之中後,便徹底消失了。
沐柒隽置身于一片看不到盡頭的碧綠之中,雙手快速的撩撥開比他還高的野草,天氣不熱,可頭頂上的烈日卻炙熱難耐,他也不走了,擡頭望着那悄悄落下的太陽,看這樣子,恐怕僅剩一個時辰便要入夜了。
他得趕回姚城去。
沐柒隽不敢放松,腦海中閃過他兒時的恐怖回憶,分明渾身的溫度都是熱的,可卻忍不住打了個顫。
不行不行,剛出門辟邪符便不見了,他是要繼續趕路呢,還是回太湖仙島問師父再拿一張符呢。
他一邊想着,一邊背對着太陽朝着東面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仍舊沒走出那片綠油油,仿佛這條路永遠走不到盡頭,他心裡納悶想道:不對啊,他剛剛便是從這個方向走進來的,才走了一小段路。
不應該啊。
沐柒隽有些着急了,手腳的速度都不自覺地加快了,頂上的太陽悄然落下,本是燦爛奪目的日光在此刻像暈上一層層絢爛的色彩,慢慢暈開了,十分好看。
終于,趕在太陽落下的最後一刻,沐柒隽終于走出了那片如迷宮一般的野草地,就着橙黃色的餘晖,他來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看到,一片幽深不見底的樹林,幾乎和身後那片野草地無縫對接,中間沒有任何其他的路了。
天邊的餘晖勉強的支撐着,最終仍是被厚重的黑幕遮住了,夜,如期而至。
沐柒隽手裡緊緊的握着腰間的木劍,一步一步的踏進了那樹林,這片林子估計時間久遠,裡面的樹木都長得十分粗壯,随便一棵樹的樹樁都有他三個人那麼粗。
他曾經聽師門的太傅提及過,若是普通的樹林,裡頭的樹木必定是粗細有别,高矮錯落,可偏偏眼前的這片林子,樹木粗細如一,就連高度都齊刷刷的,像一根根伫立的鐵柱似的。
那些半垂落的葉子,随着拂動的風沙沙作響,铿锵有力,透着些許詭異。
沐柒隽握着木劍的手越握越緊,手心冒着汗,整個精神都是緊繃的,他生于陰月陰時,師父曾說他易招惹鬼怪,因此他這麼多年都未曾踏出太湖仙島一步,日子也過的舒心。
可聽師母說,師父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是在一片血泊之中,周圍還圍着一群惡鬼,若不是師父,他可能就英勇的死在了那個哀傷的晚上。
不會的不會的,他在太湖仙島生活了十年,雖沒修仙道,可終日都與修仙之人待在一起,身上多少有些仙氣吧。
嗯,鬼魔躲他都來不及。
沐柒隽自我安慰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手稍稍放松了些,突然,身後一個黑影掠過,一抹涼風從他脖子上抹過,他揮着木劍僵硬的轉身。
樹林裡,靜悄悄的,什麼也沒有。
可突然,背後又刮過一抹涼風,真實而寒涼。
“誰,是人是鬼,出來。”沐柒隽背靠着一棵大樹,手緊緊的握着劍,雙眼來回盯着,連呼吸都停住了。
突然,耳後一股冰涼之感,從耳朵一直滑落到脖子上,像一隻手從上而下撫摸着,沐柒隽渾身都僵住了,揮劍轉身朝後砍去。
什麼也沒有。
可突然,他又感覺到有人伸手進入了他的腰間,同樣的一片冰涼,腳上,右肩,臀部,背後,似乎有人在和他玩鬧一樣,可偏偏他就是砍不到,甚至不知道捉弄他的是人是鬼,是鬼是魔。
在胡亂的砍了十數刀後,安靜了。
窸窸窣窣,一陣奇怪的聲音又在背後響起,沐柒隽凝神屏氣,緊握着手中的木劍,飛快的朝後砍去。
一個身着白袍的男子用兩隻手指夾住了他的木劍,平靜的凝視着他。
那澄清皎潔的月色灑落在男子身上,愈發将他那身上的白袍映的仙氣盎然,那道濃黑的雙眉下,一雙深棕色的眸子炯炯有神,璀璨明亮,就像他身後那漫天星辰。
這是沐柒隽第一次見到這雙璀璨如星辰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