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尤金的提醒讓他猛然驚醒。原來,這十一年裡,他幾乎忘了“活在當下”。
交更多的朋友、追求自己的夢想,這些本該是他這個年紀該做的事,卻被他一一擱置。因為他害怕,如果隻顧眼前的快樂,将來面對失去時,他會更痛苦不堪。
他渴望活過二十歲,守護父親的生命,同時也希望尤金、喬納森以及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能幸福。
對于封地裡的百姓,他更是心懷憐憫,不願看到他們飽受饑餓之苦。盡管有些人讓他憤怒,有些人他并不願意深交,但菲恩不希望任何人因自己的無能而失去生命。
他心中有一個質樸的願望,就是平安地度過原作的時間軸。這便是菲恩的全部所求。
然而,正是這份對未來的謹慎,讓他在人際交往中始終保持着距離,從未真正擁有過親密無間的好友。他自認為時機未到,不願輕易涉足感情。
但或許,更深層的原因是那份難以言說的恐懼——害怕自己珍視之人的數量增多,會讓他在未來的不幸中背負更多的愧疚。
他擔心,一旦未能逃脫既定的命運,那些他所關心的人也将無辜受累。
于是,他選擇了一種近乎自我保護的方式:如果不對某個人投入過多的情感,那麼在失去時,心中的傷痛或許也會輕一些吧。
尤金的這番話,如同鋒利的刀刃,不經意間觸動了菲恩内心深處的脆弱。
到了第二天,菲恩仍沉浸在那句話所帶來的餘波中,難以釋懷。
而尤金,望着主人憂郁的神情,心中也不免湧起一股自責。
“你跟尤金吵架了?”
尴尬了一天之後,晚餐時父親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道。
菲恩看向父親淡然的臉,他正注視着自己。那雙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卻又始終保持着不變的溫柔與堅定。
菲恩心中的重擔仿佛瞬間減輕了許多,他不由松出一口氣,眼眶也濕潤了。
“父親!”
他情難自禁,緊緊地抱住了父親。
記憶中,父親曾那般高大偉岸,如今看來,歲月已悄然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自己已能與父親并肩而立。
即便如此,父親還是毫不猶豫地将菲恩攬入了懷中。
父親輕聲說:“我們父子倆喝一杯吧。”
菲恩随父親一同離開了餐廳,來到了客廳,吩咐仆人備上佳釀。
菲恩示意尤金退下。尤金雖面色如常,但微微低垂的肩膀卻透露出一種沉悶與失落,這一幕也讓菲恩的心隐隐作痛。
“真稀奇,你們倆居然會吵架。”
父親望着尤金遠去的背影微眯了眼睛,似乎覺得很有趣。
“我們沒有吵架。我聽了尤金的話,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父親未曾有絲毫的改變,隻有父親知道菲恩的秘密。所以,菲恩在父親面前,能夠卸下所有防備,坦誠地表達自己,無需隐藏、無需顧慮。
“直到昨天尤金對我說,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在現實的洪流中,我早已迷失了方向,未能真正活在當下。我過分地沉溺于對不幸未來的規避與恐懼之中,以至于忽略了眼前的生活。我仿佛一直在盲目地奔跑,卻忘記了為何出發,更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追求什麼。”
父親、喬納森、尤金都在擔心他。
“如果,我成功規避了不幸的未來,那我還剩下什麼呢?如果未能規避......我更不知道活着是為了什麼。”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否正确,他滿心迷茫。
“菲恩,這便是未來的本質。它充滿了未知和變數,即便是你也無法全然洞悉。正因如此,人們才懷揣着夢想,去勾勒未知世界的輪廓;又或是心懷憂慮,對即将來臨的一切感到忐忑不安。夢想與擔憂,如同未來的兩面,交織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間。”
父親認真地聽完菲恩的訴說,那些話語既非抱怨也非牢騷。
待菲恩言畢,父親以他那特有的沉穩平和,緩緩開了口。
“确實你從小便展現了超乎年齡的成熟,也因此讓你在世俗的喧嚣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喬納森曾因此感到憂心忡忡,我也曾思量,是否該讓你更多地體驗屬于孩子的純真和樂趣。但我相信你,所以選擇将奧德裡奇家族的榮耀和封地的責任置于首位。”
菲恩未曾深切體會到,父親在子女教育上所面臨的困難。但父親是一個心思缜密之人,他會尊重菲恩的意見,也會考慮很多事情。雖然難免會在某些時刻産生矛盾與沖突,但正是這些矛盾與沖突,讓父子之間的關系更加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