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易這愣頭青顯然沒能覺察出柏清河正陷入了某種微妙的躊躇中,徑直湊到了對方身前前,問道:“柏兄你怎麼在這兒呢?”
“哦……陪我哥來看腿。”
柏清河這才斂回心神,簡單答了,又分别給兩位做了個聊勝于無的介紹。
“三皇子,久仰。”
柏青舟與唐知文相識多年,怎麼可能認不出當朝三皇子是誰;隻是由于身子不便,草草一拱手,就算是行禮了。
唐知易熱絡地上前扶起了柏青舟的手:“不必行此虛禮,柏……大哥好。”
當今皇朝諸事皆有唐知文這位太子殿下頂着,唐知易這三皇子顯然也是被他這位哥哥給一手寵大的,說話舉止間沒那些虛頭巴腦的禮儀講究,乍一看,心性甚至頗有些像早幾年的柏清河。
柏青舟心裡這般想着,面上也跟着勾起嘴角笑了下——這股傻勁兒倒是意外給唐知易增添了不少好印象。
“不順便介紹下這一位嗎?”柏青舟精明得跟隻老狐狸似的,收回手便笑眯眯地将視線投向了站在對面、始終默不作聲的那個人,“你們看起來像是也認識。”
他語調輕緩,話中内容卻帶着份從容的肯定。
“哦,柏大哥我來跟你說,他是今天……”唐知易剛開口準備接茬,就被柏清河搶先一步打斷了。
“他是……三皇子的帶刀侍衛,之前在宴會上草草見過一面。”
柏清河幹笑兩聲,難得插嘴插得這麼快;腳下不着痕迹地往他哥面前挪了一小步,在擋住對方視線的同時,奮力朝着唐知易那邊擠眉弄眼——心裡默默祈禱着對面兩人能看懂他的意思,順着這台詞往下演。
“啊對,對對……這是兄長派給我的……侍衛。”
唐知易雖然完全沒明白柏清河的用意,但好歹算是識相的知道自己這時候該跟着對方的腳步走,因此盡管演技十分拙劣,現編的詞還沒在腦子裡盤順,就先磕磕巴巴地從嘴裡吐了出來。
“這人太悶,平常沒什麼用就沒帶在身邊……真是巧了,偏偏今日想着帶出門來散散步……又給柏兄碰着了……哈哈……”
柏清河:“……”
别哈了。
柏青舟能聽不出來這是編的就真有鬼了。
就在柏清河準備放棄抵抗、原地投降時,柏青舟伸手抓着輪椅,繞過了柏清河橫在自己面前的腳,又往前推了幾步,最終停在距離對面那人僅剩一步之遙的位置。
這個距離太近了,近得柏清河沒來由地生出股危機感,連帶着心髒都懸了起來,忍不住跟着上前了半步。
即使他明知道對方絕不會發難。
對面那人似乎是被柏清河這股擔驚受怕的維護樣兒給逗樂了,臉上端着的笑意加深了兩分。
明明現在步步追擊的是柏青舟,自己一個站在這兒當“活靶子”的都沒緊張,他柏清河緊張個什麼勁兒。
“侍衛?太子殿下倒是挺有當兄長的樣子,還給你換了個侍衛,”柏青舟口中的話雖是對着唐知易說的,目光卻停留在這位“侍衛”身上,甚至明目張膽地上下打量了好幾眼,随即話音一轉,“——敢問貴姓?”
“……免貴姓溫,溫言。”那人微微低下頭,臉上的表情被掩住,看起來倒像是揣着副溫馴樣,“柏大少爺,久仰。”
這人姓溫。
柏青舟若有所思地一點頭,無端想起前段時間柏清河跟他随口提過的一句話。
于是他輕笑一聲:“好名字,這姓氏倒是少見。”
可憐柏清河站在旁邊,聽着這話全然是另一層意思了:這哪裡是在說姓氏,分明是在點他呢。
溫言在聽柏青舟說話時,始終微垂着頭,眼下倒是神色坦然,話中不卑不亢。
他答道:“家境貧寒。”
因此柏大少爺沒聽說過,也是正常的。
“原來如此,怪我見識淺薄了……”
柏青舟正想再用車轱辘話客套兩句,旁邊難得悶不吭聲、差點被衆人忽略的唐知易卻突然反應極大地叫了一聲。
“你……原來你不是個啞巴!你騙我!”
溫言:……
柏清河:……?
柏清河背上差點被他哥整出的冷汗這下子全收回去了,心裡納悶,三皇子這又是在唱哪兒出啊?
“前兩日染了風寒,嗓音沙啞,不應多言,”溫言朝着唐知易轉過身,送了對方一個眼神,才壓着聲音繼續編道,“望三皇子莫怪。”
唐知易被看得打了個寒顫:“……不怪不怪。”
開玩笑……他哪兒敢怪啊!這人看起來下一秒就能把他手撕了!
柏清河心道,總算是來了個演戲靠譜的,連忙跟上:“既染風寒,少說兩句也是應該的。”
“是啊,本想再多聊片刻,真是可惜了……”柏青舟還是那副笑模樣,朝柏清河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