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在看什麼?”
小林芷放下了手中的書,好奇地湊到窗邊,朝着同一個方向往外望去。
“哦,錦桢那家夥又在胡鬧。”小林芷掃了院子裡正在打鬧的幾個孩子一眼,撅着嘴說道,“娘,他們有什麼好看的,比我還好看?”
女人轉過身,笑着摸了摸小林芷的頭:“那怎麼好比呢,我家小芷當然是最好看的。”
“我就說嘛,”小林芷頭一揚,又朝窗外瞥了一眼,“他們那群人……尤其是錦桢,整日裡皮得跟那山裡跑出來的猴子一樣,吵死人了。”
女人被這形容逗樂了,刮了下小林芷的鼻尖:“你啊,想讓他們帶你玩就直說,整日悶在屋裡看書有什麼意思。”
“才不是呢,”小林芷眉頭一皺,立馬出言反駁道,“我要快點把書都看完,這樣就能像娘親一樣治病救人了,嗯……等有了名氣,我還要去當話本裡寫的那種懸壺濟世的神醫,到時候看錦桢還敢不敢揪我辮子。”
“都要當神醫了,怎麼還惦記着他揪你辮子這事兒,聽娘的,你下次趁他睡着去給他畫個大花臉,你倆就算是扯平了,”女人将小林芷攬到自己懷裡,語調輕快,面色卻有些凝重,說不出的矛盾。
“那太幼稚了,我才不要。”小林芷撇撇嘴道。
“是麼,那看來是我們小芷長大了,”女人慈愛地摸着小林芷的手,“不過啊,小芷,他們都是些可憐孩子,等你未來接了我的位置,有本事了,一定要想辦法救救他們。”
“娘……”
這沒頭沒腦的半句話引得小林芷擡起頭,面前的場景卻像被擰成了一團的麻花,逐漸變得扭曲起來。
“娘!”
“娘這一生,救過人,也害過不少人……歸根結底,都怪娘太軟弱了,”女人撫摸着小林芷的臉頰,“小芷可千萬别學娘,要勇敢一點……記住,這些可憐孩子……你的朋友們,都等着你呢。”
等着我?
等着我做什麼?
小時候的林芷始終沒能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卻也沒有再問;直到多年後的今日,她深呼吸一口氣,心中已然對此有了定奪。
“神醫小姐的心可真夠大的,這種時候還能睡得着?”
錦桢正蹑手蹑腳地往屋裡走,見林芷醒了,手一擺,又變回了平時那大搖大擺的走路姿勢。
林芷扶着腦袋坐起身,趴在桌上的這一覺睡得她頭重腳輕,連帶着脖子都酸了:“溫言走了?”
“走了,挺順利的,”錦桢熟門熟路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嗯……冷的,你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意外?”
“有什麼好意外的,你們常年在外,不清楚組織裡的人手短缺和受傷折損問題,若是再為這種‘内讧’損兵折将,百害而無一利,實在短見,閣主自然不會選擇去攔溫言,”林芷示意錦桢給自己也倒一杯,不緊不慢地說道,“更何況這裡是皇城,虎視眈眈的人數不勝數,往後哪怕真要再做點什麼,也用不着他親自去花費人手。”
“說得也是,”錦桢點了點頭,“那你之前出言阻攔他離開,其實是怕這消息一旦漏出去了,别的組織會下黑手?”
“下黑手自然是怕的,可這事兒攔不住,提個醒也就罷了,”林芷笑了一下,“之前總想着隔牆有耳,沒敢跟你說,但不妨礙……我送了溫言一份大禮。”
“什麼大禮?”
錦桢看着林芷手沾茶水,在桌面上寥寥幾筆畫了幅圖,瞬間恍然大悟。
“林芷,這種好東西,你幹嘛不順手也給我一份,”錦桢頓時來了興緻,“有我幫忙的話,肯定能事半功倍。”
林芷随手一抹,桌上的畫瞬間被毀于無形。
她輕笑一聲:“得了吧,你能幫上什麼忙?倘若真要讓你去找的話,肯定避不過組織裡的人手……萬一到時候動靜鬧得太大,閣主怪脾氣一上來,說不準不舍得殺溫言,可不代表他也會不舍得殺你。”
錦桢有些不解:“……不舍得?什麼意思?”
“之前就說你不聰明,你還偏不信,”林芷眉頭一挑,心情頗好地嘲諷了一句,“你知道為什麼當初是溫言被選出來當影子嗎?”
“我來得比溫言晚,這種‘秘辛’,當然沒有神醫姐姐你知道的多。”錦桢還真不愧是個能屈能伸的,變臉如翻書,谄媚得可見一斑。
林芷如願以償地被捧了一手,也就沒再故意賣關子:“溫言會被選中,不僅因為他是當年那群孩子中殺到最後活下來的,同時也因為……溫言和閣主自己太像了,這種像指的并不是容貌,而是一種氣質……”
“他每日、每月、每年培養着溫言一步步成長起來,就像是看着一面扭曲的、沒被打磨好的鏡子……或者說,是映出他的另一種可能性的鏡子。”
所以閣主雖平日裡時常對溫言寬容以待,卻又總會在關鍵時刻選擇以最重、最痛的方式,毫不留情地剜他一刀。
錦桢自然也明白了林芷話外的意思,忍不住搖着頭啧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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