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跟你去柏府之前,我們得先去一個地方。”
溫言站起身,拍了拍被風吹落在身上的落葉。
“糾正一下,不是去,是回,回柏府。”柏清河難得有些咬文嚼字的本事,全用在了這種地方,“所以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溫言噎了一下,倒也沒反駁,算是默認了柏清河的糾正,随後說道:“去賭坊。”
“成,賭坊。”柏清河吐了叼在口中的雜草,也跟着拍拍屁股站起身,“那就走吧,溫公子。”
溫言挑了挑眉,這下倒是真有些奇了,柏清河這貨不是總喜歡問東問西探究到底麼,怎麼這時候卻像是突然轉了性了,竟然問也不問一句,就要這麼跟着走了?
大概是他面上的疑惑太過明顯,柏清河瞟了一眼,跟有讀心術似的猜得了一二,聳了聳肩道:“你那是什麼反應,反正咱倆之後是闆上釘釘徹底捆死在一條船上的人了,我不需要知道那麼多,也會無條件站在你這邊……”
“而且我知道,等你想說的時候,你都會告訴我的,不是麼?”
“……”
好一手以退為進。
溫言望向柏清河那張面露無辜神情的臉,心裡一軟,什麼小九九都瞬間散了,伸手在袖袋中翻出幾張紙,遞到了對方面前:“這是林芷在我昏迷不醒時塞給我的。”
柏清河眼睛一亮,立馬将東西接過手,翻開看了看。
其實這幾張紙上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内容,不過是幾幅用毛筆畫成的花草畫像,有的旁邊被标注了名字,例如何首烏,有的則是寥寥幾筆,孤零零一幅圖擺在紙上。
以柏清河對這些花草的知識儲備,也就能勉強識得這些東西不是什麼街邊就能采到的雜草,大概率是些治病的藥材。
于是他有些茫然地擡起了頭,問道:“這是……?”
“解藥藥材。”溫言言簡意赅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想了想,還是給補了幾句解釋,“我身體裡的毒是打小被下的,經年累月,早已擴散到了五髒六腑之中,如今暫且是靠着一月一次的‘解藥‘勉強壓制在體内,想要徹底地清除毒素……”
“說實話,據我所知,還從來沒有人嘗試過,林芷應該算是第一個,”溫言用手點了點這幾張紙,“這是她分析得出的……制作真正的解藥所需的藥材種類,我個人在皇城内沒什麼耳目,也不甚了解這些草藥醫術,隻能去地下賭坊碰碰運氣。”
柏清河越聽,心下越是發沉。
沒人嘗試過,意味着現在他們手中拿到的這份藥材單并不一定就是完全正确的,而倘若這一次沒能順利地成功做出解藥,一切就又要被推翻重來……其間會耗時多久、耗力幾何,都還是個完全的未知數。
可依照溫言如今的處境,他已經離開了組織,滿打滿算,也不過就剩下一個月的光景。
這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溫言從柏清河手中抽走了紙張,重新折好塞回袖袋中,末了還不忘安撫柏清河一句:“不必太過擔心。”
說得倒是挺容易。
柏清河幾乎都要祈禱般地以為溫言是不是還有什麼始終藏着掖着的救命法寶,如今終于準備要跟他和盤托出了。
但很可惜不是。
溫言不過是在心裡簡單算了筆賬,滿打滿算,他确實有一整個月的時間不會毒發,再加上毒發後還有接近半個月的五感衰退期——根據這一回地牢内的經驗來看,這個衰退期是完全可逆的,但再往後……大概就徹底無力回天了。
也就是說……溫言寬慰般地彎了下嘴角,下宣判道:“還有一個半月呢。”
柏清河心裡大起大落了一番,差點直接給他跪下:“……”
這和隻剩下一個月到底有什麼很大區别!
溫言像是沒明白柏清河為什麼仍舊沉着個臉似的,還歪着腦袋感歎了一句。
“能有一個半月的好日子,已經很長了。”
“……走,賭坊是吧,現在就走,”柏清河磨了磨牙,一甩衣袖,率先往外走去,“老子今天非得在賭坊幫你把東西問齊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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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裡面請!搖骰子,推牌九,還是打葉子牌,咱們這兒統統都有,全看客官您的喜好……”
地下賭坊雖被稱之為“地下”,那也隻是一部分背地裡的勾當,其明面上在皇城内還是有着相當大的排場和席面的,光是頂上牌匾寫着金燦燦的“千金台”三個大字,便已然是家喻戶曉。
進門處站着兩排迎客的小厮,衣着統一,乍一看隻是普通且低調的黑衣裝束,可袖口和邊線處卻細細縫着幾道金線,再往内走,荷官的衣着更是各具特色,皆用的是上等面料,不乏一些繁雜的花紋繡于其上,足可見這賭坊擁有者的闊氣。
一位衣着相對樸素的女人無聲遊走在數個牌桌之間,其間賓客諸多賭紅了眼,并未分給她半分目光,反倒是那些搖着骰子和發着紙牌的荷官頻頻朝她投來視線,像是十分在意一般。
有位荷官甚至被吓得手一抖,差點沒能蓋穩骰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