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不打算隐瞞,點頭道:“陛下染疾。”
“什麼!”李思貞神色大驚,半身起立欲站起來,随後發現不妥,落座驚歎:“原來傳聞是真的。”
“傳聞已經到了沙州這麼遠?”李隆基也訝異。
李思貞點點頭:“聽聞陛下最近半年鮮少上朝,上朝也是隔着紗簾不示人。隴右道諸州送上去的軍務文書也遲遲未批示,我去請示郭都督,這才知曉宮中傳聞。”
“如何傳的?”
“說是。。。陛下身體抱恙,在迎仙院閉門不見朝臣,進出文書皆由二張全權把控。宮裡傳聞陛下已經口耳不識,不然不會如此縱容二張作惡。”
李隆基頓了頓,颔首:“傳聞确實如此。”
李思貞低頭想了想,随後肅色問道:“少卿既是恩師公子,那李某就直言問了:既然迎仙院閉門不見朝臣,為何又會見了少卿?可見陛下是識得人,口會語的?”
李隆基點頭:“我确實是陛下親自召見。陛下也确實染疾。”說罷他擡首示意裴霖将密令和魚符拿出來,“這是陛下敕令。沙州查案諸般事宜,還需刺史相助。”
那是一張上等絲絹,絲絹上寫着查案密令,末尾是牡丹花钤印,花瓣下是一個“武”字。
這是陛下私印,無人敢僞造。
李思貞認真看完了,并長歎一口氣。
“所以要治好陛下的病,需要去歸元藥鋪找到霜羽青蘭這種藥草?”
李隆基搖頭:“不是病,是毒。”
“怎麼說?!”
“此藥草有生精固氣之奇效,但要是劑量過了,便會成為殺人藥草,吞人精魄,奪人意識。太醫署需要拿這藥草回去研究解藥。”
“毒?意思是宮帏有人故意長期使用這種藥草?!”
李隆基沒回答,算是默認。
李思貞再次驚歎,龍床跟前下毒,簡直聞所未聞。
不過驚歎歸驚歎,他反應速度極快,很快将整件事情捋了通順。
“李某慚愧,在沙州任職四年,從未見過霜羽青蘭這種藥草,這事還需從歸元藥鋪着手。我這就調回所有衙役助少卿徹查藥草下落。”末了,他補充一句,“密查。”
李隆基想了想,道:“不,公開查。”
“公開查?”李思貞愣了愣,面上露出一絲欣賞,“少卿是想用官府的名義施壓全城,讓康大郎無處可躲,霜羽青蘭無人敢接?”
“嗯。除此之外,沙州封城,掘地三尺挖人。”
“這。。。”李思貞頓了頓似有為難,道,“公開搜索不難。但沙州乃商城,貿然封城斷商業往來恐怕會引起衆怒。李某建議半封即可,每日放行數額上限五十人車。”
“為何?堂堂官府難道懼怕商賈之流?”李隆基不解。
李思貞微微笑道:“有句古話叫狗急跳牆。不給個豁口,狗如何現身?”
一面施壓,一面讓康大郎在高度緊張和無處容身下冒險出城。此計甚妙。
“如此,便多謝李刺史。淩某就暫住在政教坊東第三間宅子,有消息可差人來告知。”
李隆基站起身來拱手緻謝,擡腳欲走,誰知被李思貞一把拉住胳膊。
“今晨才撈的河鲫,少卿吃完飯再回。”
李隆基怔了怔。
“藥鋪的藥草和書籍還沒搬完,吃過午飯應該就搬得差不多了,屆時李某和少卿一并查找,事半功倍。”李思貞一邊說,一邊把李隆基拉到了後院。裴霖見狀,隻能握着刀柄緊随其後。
後院正中已經擺好了案幾和蒲團,角落裡的竈房炊煙袅袅,竈房裡的下人正在忙活着。
“北府渠的河鲫,新鮮肥美,再過一個月就不容易捕到了。”
李隆基扶額。
這人還真是,如卷宗上說的,不拘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