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站着一錦襕袈裟僧人,正在和一年輕郎君交談,這個僧人正是興龍寺的主持智遠。據聞智遠年輕時在甘泉河畔與玄奘法師有過一面之緣,得了點化,就此便落腳在沙州城傳業授法,廣善布施。
智遠見李隆基與餘陽迎面走來,與年輕郎君交代幾句,後者拱手行禮,轉身就入了西面庭院。
“敢問可是洛陽淩郎君?” 智遠幾步相迎上來。
李隆基看向餘陽,餘陽攤手表示我也不知道他為何知道。
智遠打着哈哈笑道:“淩郎君莫惱怒,昨日慕容參軍親自過來通知,是以貧僧在此恭候郎君多時。”
二人相視一眼:回去就把裴霖嘴縫上。。。
李隆基禮貌道:“今日是母親壽辰,我過來為她祈福。”
智遠颔首稱贊道:“郎君如此孝心,夫人泉下有知定很欣慰。香具已備好,請郎君随我入内。”
李隆基被領到大殿最前面。
他擡眼望去,釋迦摩尼大像高約兩丈,通體鎏金,結跏趺坐于蓮花承台上,左手于腹前結禅定印,右手于胸前結說法印,眉目祥和。佛像雖面目圓潤眼裡帶笑,卻透着一股不可撼動的威嚴,睥睨衆生。
李隆基突感心跳加快,排山倒海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仿佛下一秒施印的佛掌就會劈頭蓋下。
“郎君?”
“啊?”李隆基愰了愰神。
“請跪拜禮佛,貧僧即将為夫人誦往生經。”
“失禮了。”李隆基俯首跪拜,堂内煙火繞的他頭有些發暈,耳邊悉悉索索來回響着念誦,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香煙有些嗆,李隆基數着地上的方形蓮紋磚,讓自己保持些許清醒。
一柱香時間後,誦經終于完畢。李隆基抹掉額邊細汗,站起來,對智遠端正行了一禮。
“多謝法師。”
智遠點頭回禮,随即道:“客房已為二位備好。寺廟清淨,可助貴客修養兩日,請随我來。”
李隆基踏出殿外時瞥見石經幢上的名字,好像有一個有些熟悉,是在哪裡見過?他一時想不起來,随即匆忙跟了過去。
穿過一道回廊,映入眼簾的是一方洞門,門口書“清齋”二字。楷字寫得端正遒勁,是模仿褚相的字。但下筆者筆觸過于闆正,少了褚相字體的自信潇灑意境。
智遠看李隆基瞧着這門上的字,解釋道:“本寺住了位鄉貢,下個月就啟程入洛陽參加明年春闱,因家中貧困住不起腳店便央求我收留。我見這位郎君體貌端正,學識淵博,就收他在寺裡做助講師,閑時協助做些粗活。”
“可是姓。。。吳?”
“是,姓吳,名有道,聽聞家中有一異姓長兄,所以寺裡都叫他吳二郎。郎君與他相識?”
“不識。走吧。”
李隆基将将才踏入院門,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清冷高潔,忽遠忽近地撩撥心弦,讓人不安又期待。
他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抹弧度,轉瞬即逝。
“在我之前有位患腳疾的娘子來上香,她與我祖上有交,剛才為母親祈福未來得及與她叙舊,法師可知她住哪間房?”
“哦,那位娘子我有印象,捐了足足十貫功德,囑咐用來布施,她好像是住雲落房,在西面後院第三間。”
“多謝。”李隆基作揖。
過了院門便是清齋。
興龍寺建寺時間不長,銀錢都花在建造佛像和興辦寺學上,故僧衆居住的齋堂和香客清修的“清齋”都格外簡陋,房内陳設僅卧榻,案幾和幾方草墊而已。
待到安頓下來,二人将客房翻了個底朝天。
餘陽把卧榻旁的土磚拆了十幾塊,又挨個敲了剩下的磚,隻聽得咚咚沉悶聲響,都是普通土磚,牆面也被敲了個遍,并無發現任何洞龛。
李隆基撣了撣袍子上的塵土,将佩刀卸下,翻身躺上卧榻,單手枕在腦後,閉上了眼睛。
“阿郎,這就放棄抵抗啦?不是你說的寺廟有異嗎?”餘陽不甘心地叨念。畢竟幹了半天苦力,什麼線索也沒查到,實在失落。
“先休息吧。”李隆基說完再也不答話,開始閉目養神。
餘陽隻得咽下話頭,不敢再驚動這位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