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橋有些無奈,擺擺手道:“你自己鑽吧,反正我是不用。”說罷,蹬牆起跳立在牆頭,歪頭等白全晨動作。
“臭聾子,顯擺甚麼。”若非季家牆高,他定三兩腳就跨過了,還能讓許橋說上風涼話。雖然還是屈身鑽了狗洞,卻也不願意搭理許橋,隻自顧自走在前怄氣。
許橋覺得莫名其妙,在内堂時他以一敵衆,隻為給白全晨拖延點時間,幾番打鬥下來,難免疲憊,此刻隻想着找個安生地方歇息,全然沒察覺到白全晨那點細微情緒。
許橋上前搭住白全晨的肩頭,整個人松垮垮挂在白全晨身上。白全晨剛想嘴他發洩一下,就看見許橋狐狸一樣眯着眼睛假寐,一絲精氣神都沒有,氣話一時上卡喉嚨,隻‘切’了聲便扶住許橋朝着漆黑的胡同走遠了。
白無秋把季長書同那個漢子一同關在了谷倉,不消片刻,季家飯館裡裡外外燈火通明,季家的小厮、店仆、镖師分别将後院圍堵。
那大犬好不容易安甯下來,又被火光晃得眼痛,耳邊是浩浩湯湯的讨伐聲,竟直接失了心智向白無秋撲去。
白無秋臂膀一抵,玉扇尾端戳向那大犬的右眼,隻聽得犬吠嗚鳴,牆壁上‘啪唧’粘了個血肉模糊的東西,再去看那大犬時,已經夾着尾巴趴在地上,腦袋血淋淋的,身體顫栗個不停。
後院傳來大犬慘叫,季家的人立即傳人打開大門。季父季母年歲較大,晚來得子,季長書自幼寵在心尖上,兩老人家頭一回遭遇此事,除了擔心更多是氣憤,誓死要找出那幾個搶親的人。
季母拄着拐杖,環視了一周,卻不見一點人影,唯獨顯眼的,便是那蜷縮在牆角的一塊青色。身邊漢子立即認出:“是剛才那個人的衣裳!”
幾個漢子抱着僥幸的心,猛地将青衫掀開,然而映入眼簾的是自家的大犬,身上一股尿騷血腥,就連平日的那股威風勁兒也不見了,見人就嗚嗚嚎叫,身上的黑泥甩了漢子們一身。
季母大失所望,眼見不見他的寶貝兒子,急得就要跌到地上哭喊,季父被吵得心煩意亂,太陽穴痛都開始突突跳,正欲出聲呵止,左房的門被小厮打開,老婦人就這般突然出現在衆人眼前。
季父快要被她這一身大紅喜福刺瞎雙眼,連忙找人拔下老婦人口中的布條,那老婦人才得以解脫,深吸氣哭道:“老爺,那混小子在裡面,快抓他!”
衆人皆驚,拿着武器沖進那塊方寸之地,火把照的喜房晝亮,卻看見滿屋狼藉,蠟油倒了一桌,上好的繡裘被撕成幾片,孤零零挂在床沿。除此之外,都是些鞭條紅繩,根本沒有任何人的足迹。
在場的人面上多少有些忍俊不禁,都去看那紅豔打扮的老婦人。季母氣的當即給了老婦人一掌掴:“混漲東西,一把年紀敢勾引我兒子,我看你是不想在季家混了!”
這一掌掴扇過來,老婦人頓時流出鼻血,方才那蒙面人還坐在桌前淡定喝茶,怎一會兒功夫便消失不見了,她用袖子擦了鼻子,想替自己辯解,忽然看到那蒙面人站在人群後面,沖她指了指谷倉,便隐在了黑暗中了。
白無秋被季家狗咬狗的場面逗得好笑,覺得捉弄得差不多便離開了,待那老婦人反應過來時,白無秋早就換了身行頭出現在季家飯館門口,正在人海中尋找着熟悉的人。
他來時穿一件青色長衫,此刻卻罕見換上了粗布麻衣,若非自身氣質斐然,在人群中早就淹沒。然而卻身長如玉,極其醒目,讓不遠處的章景都晃了眼,以為白無秋出現在此地。
可轉念想到白無秋那花孔雀般打扮,收起心神,專心将目光投向季家飯館,手掌的帕子早已被汗水浸濕。
那是碧春留給章景的帕子,之前章景一直沒留意碧春送他的包袱,便放在屋中擱置,直到有天被白無秋打開,章景才動怒。他千種叮囑,萬不可動他的東西,白無秋偏要觸犯底線,兩人因此冷落一段時間。
直到白無秋半夜又爬上他的床,扭打間,摸到白無秋身上帕子,無比熟悉,便悄悄藏匿了。可若不是這一舉動,他都不知碧春的處境如此危險,白無秋三番五次阻礙他,已經讓他的耐心耗盡。
想到這裡,章景暗自咬咬牙,決心要救出碧春,早日擺脫白無秋。隻是今夜的關霞鎮分外喧嚣,季家飯館前的三條大街此刻水洩不通,季家的家丁不得不用栅欄圍住,防止有心之人趁機造亂。
章景恰恰就是這個造亂的人,但直覺告訴他,季家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情,否則不可能派出這麼多人看守。如今的局勢,混進季家已經不太可能了,隻能另尋蹊徑。
然則身旁的人的一番話語将他自上而下澆灌得冰冷,隻見幾個普通百姓毫不避諱:“活該這季家的人,這下不僅丢了媳婦兒,連兒子都沒找見,依我看是報應到了。”另一個人也贊同道:“季家早該休整了,也知道那兩個大盜是何方神聖,敢在大婚之日公然搶親。”
話說到一半,那人的同伴朝他比了‘噓’的手勢,指了指季家的家丁道:“我是覺得那兩個大盜未必是壞人,不然我們這些内堂出來的人無一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