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說,邊端起那杯沒動的水一飲而盡,幹裂的嘴唇總算得到一絲滋潤。
千玲珑看着陸銜羽粗粝的手掌,拇指和小拇指上各有條疤痕,扭曲得像隻蜈蚣趴在上面,要不是眼尖,她都察覺不到那隻掩在寬大衣袖的左手。
忽然,千玲珑咧嘴一笑,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你以為我會輕易放你離開?到了我的地盤還分不清主次,師兄,你真是老了。”
說話的間隙,刀鋒已經朝陸銜羽的胸口襲來,陸銜羽卻分毫不亂,淡然将杯子放下,隻一瞬的功夫,左腳勾起一隻花凳踢飛,刀鋒正中中心,花凳頓時四分五裂,木屑如細針般飛射。
折扇在千玲珑手中便是最好的武器,房中的輕紗被折扇劃開好幾條,千玲珑倒挂于上,一手防禦,一手丢暗器。
見她神色嚴峻不似開玩笑,陸銜羽的面容終有了變化,照這樣下去,遲早會引來其他人,今日之事本就古怪,若是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煩,身份一旦暴露,江湖立馬會有人前來追殺。
看來不能在此處浪費時間了,陸銜羽看着認真的千玲珑,目光複雜,但也不再說什麼。
黑色的袍子攏了攏,腳掌突然聚力,佯裝沖向千玲珑的方向。千玲珑不可置信睜大了眼睛,随後換上仇恨目光,咬牙切齒準備和陸銜羽來個殊死搏鬥。
卻不想對方朝自己臉上散了把黑灰,刹那間失去清明,隻聽得耳邊獵獵作響的衣袍,還有一聲極為低啞的“再見。”
如四年前的不辭離别如出一轍,千玲珑氣急大喊:“陸邊雲,你敢走!”
然而沒有回應,冗長的寂靜充斥着整個樓閣,千玲珑明白了,在陸銜羽的心裡,沒給她留位置。苦練這麼多年,連那人片刻都留不住,到頭來自己像個笑話。
就在她心灰意冷時候,腳步卻又迂回,漸漸清晰起來,離自己越來越近。
心中的火苗又重新複燃,雖然雙眼還未恢複,喜悅搶先占據主導,不由自主道:“我就知道你不敢,快幫我把眼睛弄好。”
語氣嚣張,理所當然,和當年一樣。感受到身前的人蹲下,千玲珑有些别扭将臉伸出去,等待那人為自己清理,可一絲土腥率先鑽進了鼻子。
當——
是刀鋒交錯的聲響,千玲珑仗着靈敏,猛地拽起輕紗,重新将身體卷回去半空,面露不善對着不速之客道:“你是誰?膽敢擅闖我樓閣。”
因為視線受阻的原因,千玲珑無法判斷具體位置,隻能做好十足的防禦。那人似乎瞧出端倪,也不出聲,隻是不斷逼近千玲珑,并将聲音放得極低,不想打草驚蛇一樣。
千玲珑冷汗直流,方才她沒認出,不隻是因為氣味,而是對方的體型和陸銜羽接近,才使她誤判。但這也足以說明對方的塊頭絕不弱小,不知怎的潛入胧月山莊,腦海忽然一閃,想起用膳時仆人提及賞花會有人制造恐慌,看來這人就是主犯了。
想到這裡,千玲珑越發氣憤,真是什麼人都敢騎到她胧月山莊鬧事了,要不是陸銜羽,她也不必如此狼狽。這麼大聲響還沒有仆從趕過來,恐怕被這人端掉了也是有可能。
生死在此一舉,她必須謹慎謹慎再謹慎才行。千玲珑幾乎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耳畔,那人冷漠的面容浮現一絲冷笑,對着千玲珑身後男子點頭。
男子蒙着黑布,隻露出一雙眼睛,得到同伴的肯定,從腰間掏出飛镖朝着千玲珑腰部射出,“刺啦”一聲,千玲珑便措不及防摔倒在地。
雖然她在下落的前一瞬用雙臂護住頭部,可還是傷到了肩胛骨,撕裂的痛感使得大腦異常清醒,幾乎是在觸地的刹間,千玲珑的折扇率先朝面前的人飛出。
那人吃了一驚,連忙側頭躲閃,扇尖帶出的疾風割斷一縷發絲,輕飄飄落在地闆上。
兩人的目光同時投射在千玲珑身上,有玩味,有厭惡。千玲珑還想再抵抗,蒙面人率先動手,同千玲珑交起手來,打得難分伯仲。蒙面人的同伴見時機差不多,便想着終結收手,然蒙面人卻興趣勃然,将同伴的叮囑抛擲腦後。
同伴顧不得蒙面人的趣味,一心想将千玲珑解決離開,于是在蒙面人驚愕的目光下,欲将彎刀戳進千玲珑的心口。
“章景,你瘋了?!”蒙面人制止道,千玲珑至少值幾千黃金,被殺死不僅讨不到好處,胧月山莊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就在他以為一切都完了的時候,房門被大力踹開,陸銜羽毛不知從哪兒尋來的刀砍向他們二人。蒙面人懊惱翻了個白眼,出氣般把章景推開,地闆如雷劈地,勢頭能将人砍成碎片。
眼見事情敗露,蒙面人揭窗準備逃走,而章景的目光還鎖定在千玲珑的身上,剛才的一刀,如果刺中必定奪命。
陸銜羽見章景還念念不忘,手上青筋暴起,千玲珑被他嚴嚴實實護在懷中,幸好來得及時,刀鋒隻劃破了點布,看着還有些濕潤刀口,上面明顯淬了毒。
“喂,這是你自找的,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蒙面人朝章景招呼一聲,便朝着窗戶跳下去。三樓,對于他這樣的人不在話下,章景不過是個順帶的,性命與他無關。
章景還是保持沉默,看陸銜羽的架勢是不想放過他。不一會兒胧月山莊的護院紛紛趕過來,圍住了整個樓閣,蒙面男剛跳下去就被圍堵了個水洩不通。
千沖雪氣的兩邊的胡子都翹起來,不等侍衛動手,劍端直指章景眉間,殷紅的血像朱砂一樣點綴其間,很快滑落到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