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空青!快醒醒,怎麼睡這了?”
黨潞早上一推開門就看到空青坐在門口的樓梯上,雙手抱着自己的縮成一團睡着了。身上的衣服還濕着,顯然是淋雨了。空青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那聲音好熟悉,是黨潞,她疲憊地睜開雙眼,就看到黨潞一臉焦急的看着自己,滿眼心疼。她在心疼自己嗎?她在關心自己?那當然隻是朋友的關心,你在想什麼,空青立刻清醒了,因為昨晚那些聲音和畫面又不受控地蹦入腦中。
“你怎麼搞的,渾身都濕透了,你看你臉通紅的,肯定又發燒了!”黨潞語氣有些責備,伸手要摸空青的額頭。空青别過頭,躲開了。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那張她一度以為似天使一般的臉。
“唉,這個傻孩子,快進屋吧!” 黨潞比空青也沒大幾歲,卻總喜歡叫空青孩子。空青掙紮着站起來,一陣眩暈,扶住牆才沒讓自己摔倒,站穩後,看着黨潞強行擠出個笑容:
“我沒事,就是忘帶鑰匙了。”
空青剛走進屋子就看到黨潞高大威猛的男友站在玄關處,臉上有些難堪地撓着頭。
“空青姐,不好意思,本來我倆想去酒店的,黨潞說你昨晚上夜班,我尋思着省幾個錢就在這過夜了,真是打擾了……”
“沒關系的,來了住這裡不是應該的嘛,那…你們忙,我去沖個澡休息一下。”空青盡力保持着微笑。
浴室裡因為熱水的溫度蒸發出熱氣,可是空青還是無法控制地發抖,寒氣從腳心一直沖入心髒,她知道自己又發燒了,怎麼可能不發燒呢?自己一直以來精心呵護的身體已經好久沒生病,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地不管不顧。
黨潞那天沒去實習單位上班,堅持照顧空青,她覺得空青那天的樣子有些奇怪,空青的笑容一直都是陽光動人的,她第一次在空青臉上看到那種不達眼底的笑,她很不适應那種笑容,甚至令她有些毛骨悚然,可是她不明白空青到底怎麼了。
那幾天,她和男朋友一個做飯,一個熬藥,空青被照顧的很好。看着他們夫唱婦随默契地忙碌,空青心裡苦笑,難道不是應該為她高興才對嗎?可為什麼心還是這麼痛。
發燒是好了,可空青那次的月經卻一直沒有走,伴随着劇烈的小腹墜痛。她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可她沒有給自己開藥,感受着精氣随着血液離開自己,感受着疼痛,她甚至有些享受,因為這樣好像心就不那麼痛了。還是一個月後徐老師發現她臉色不正常,責令她治療,她才去吃藥的。
她真的覺得自己該遠離了,太痛了。她覺得自己快分裂了,每當路過黨潞房間門口,那個聲音都會在耳邊響起,随之而來的是令她心悸的畫面,可是每當黨潞熱情地過來找她或沒心沒肺地抓起她的手時,她又舍不得了,她又變成愛之狂徒了。她的心就這樣被來回撕扯着,痛不欲生。每次都狠狠地下決心,每次又放縱自己。她恨自己太沒有毅力了,為什麼就是抵不住誘惑。最後,她認輸了,就默默地守在她身邊吧,守一天是一天。
博士快畢業的時候,空青開始在父母的安排下相親,她覺得若陪伴她一生的人不是黨潞,那麼是誰都無所謂了,有經濟學家說,婚姻是為了規避風險而存在的,不過是搭夥過日子,并不一定需要什麼愛情,既然這樣,和誰過不是過呢,而且還能讓父母放心,就順從了父母的心意吧!而後來的事實證明,她過分高估了自己的容忍度。
黨潞的男朋友也快畢業了,家裡很快為他們安排好了工作,體制内,工資不算高,但是穩定。黨潞得知消息的那天哭了,她不介意工作的好壞,隻要愛人在一起就好,她堅持多年的異地愛情長跑終于修成正果。空青為她感到欣慰的同時心裡又是無盡的酸楚。
空青曾經無數次反思自己那段隐秘又過早夭亡的感情。後來随着年齡增長,她覺得即使黨潞也愛自己,那愛也未必能實現。這種少數派的愛情,是多麼的難。自己父母那一關她都沒有信心能過。她太了解自己的父母是個多麼傳統而保守的人,也太了解母親的控制欲。如果攤牌,會是怎麼樣的一場血雨腥風、你死我活,要麼她放棄,要麼母親被氣出個好歹來,她要背負一輩子的自責。更别說要承受的社會壓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