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擡手指着他,喝道:“你!”走過去扯着黃順的衣服往外很拽,“你出去!出去!”
黃順年輕,哪裡是王伯能拽動的,兩人撕扯了起來。
看王伯氣喘籲籲的,黃順得意的道:“王伯,你說這女王爺和你非親非故的,你犯得着嗎?我跟你說,若是她能打赢北齊,我黃順今天說的話就都是放屁!我就來給你三叩九拜,跪磕頭認錯!”
王伯用盡力氣把他推搡了出去,氣道:“我不用你給我磕頭!你以後别來我這兒吃馄饨!”
“不吃就不吃!我呸!”說完轉身就走了。
王伯就是一個小老百姓,誰當王爺,當大将軍跟他都沒關系。他隻要能吃飽穿暖,順順當當的過日子就成。天下的百姓哪個不是如此?王伯看不慣的是這事跟黃順沒關系,卻在那胡咧咧。有本事去投軍,上戰場殺敵去,沒膽子去,還惡毒的瞎編排,說的盡是诋毀女兒家的污言穢語。王伯對老瑞王敬佩萬分,老王爺可是第一頂好的人,聽不得黃順這麼說老王爺的女兒。自己也是有女兒的人,哪一個做爹的能受得了被人這麼說自家的閨女。
自那後,黃順當真沒再來吃過馄饨。
王伯看着跪在地上的黃順,早就沒了那時的氣。黃順今日能來下跪認錯,王伯反而敬佩他是個說到做到的漢子。他把洗好的碗放在邊上,道:“你還在那跪着作甚?天兒這麼冷,過來吃碗馄饨。”
聞言,黃順咧嘴一笑,趕緊應道:“诶诶。”站起來揉了揉冰涼的膝蓋,哈着氣,搓着手找了個地方坐下。他也不管其他人怎麼看,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笑着道:“王伯,我兩年都沒吃你的馄饨了,這心裡别提多想了。”
王伯煮着馄饨沒接話。
黃順繼續道:“聽說王爺明兒就能到康京了,要清道。你還能出來擺攤子不?”
王伯把馄饨盛到碗裡,端給他,道:“還擺什麼攤子?明兒王爺得勝歸來,我要帶着閨女來瞅瞅,沾沾喜氣。”
黃順見碗裡的馄饨滿滿的,足有兩份的量。他悄悄摸了摸放在腰帶間的銅錢,強笑着道:“王伯,這……這也太多了。”
“你不是快兩年沒吃了。吃吧,不收你的錢。”
黃順滿臉堆笑,“诶诶!”嘴裡嚼着滾燙的馄饨道:“明兒我也來沾沾王爺的喜氣!”
宏光九年秋,北齊發兵凜關,接連攻占大周二十六城,大周北境全線失守。
同年,皇帝下旨,命瑞王顧光任定北軍大将軍,親率更名為定北軍的懷朗軍奔赴北境。
宏光十二年冬,瑞王顧光戰死沙場。
宏光十三年春,瑞王之女,明惠郡主顧晨,奉旨以女子之身承襲爵位,繼任大将軍之職。
宏光十四年夏,瑞王顧晨率領定北軍攻下北齊陪都,直逼都城安慶。
宏光十四年秋,北齊遞交降書,向大周稱臣。皇帝準之。
這場以北齊蓄意挑起的戰事,耗時五年,最終以大周的勝利而告終。
大軍得勝還京,行至康京外,依照聖旨,特準五品以上官員随瑞王進宮面聖,其餘将士暫時駐紮于城外靜待。北齊國的二皇子和敵首周孚也被暫時安置于城外。
康京城門大開,顧晨率領衆将士騎馬入城。
天寒地凍,不宜外出,城内百姓卻是夾道而立,人山人海。路邊的商鋪酒樓裡坐滿了人,圍着爐火,窗門敞開,紛紛向外眺望。
最先進城的卻是由八個将士擡着的棺椁。原本人聲鼎沸的街道漸漸沒了聲。一個,兩個,三個,百姓跪了下來。
天上飄起了雪,紛紛揚揚,一片肅殺。
雪聲簌簌,隻聽“吱呀”一聲,含春閣三樓的窗子被推開了一條縫隙。
顧晨耳力極佳,正好在窗下,聞聲仰頭看去,隻掃到一隻白皙的手收了回去。縫隙不大,看不清裡面。她收回視線,繼續向前行進。
百姓跪在地上,心中雖對老王爺的薨逝悲痛不已,但還是忍不住好奇,擡眼看向騎在戰馬之上的顧晨。隻見她頭戴銀盔,身穿銀甲,系着白色披風,腰間挂着一柄長刀。匆匆一眼,隻覺眉清目秀,英氣逼人。雖然是騎在馬上,依然看得出身量高挑。
棺椁一路行至瑞王府,王府已按照喪禮制式置辦妥當。府門口跪着八十多号家仆,為首一人身形瘦削,須發斑白,正是瑞王府的總管事周平。
周平看見棺椁,抑制不住的哭喊道:“王爺!”
這聲一出,身後的家仆全都痛哭出聲。
周平話一出口,便意識到叫錯了,現在的王爺是郡主。顧晨下馬,周平起身趕至身前,撲通跪下,語帶顫音,“王爺,你總算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