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衆人依然對割喉周孚那一幕心有餘悸,又為顧晨哭暈當場,歎其大孝。
顧清滢看到顧晨暈倒很是擔憂,但考慮到自己的身份,不好上前。她收到雲逍的提醒,便命人将九皇子帶走,好生照顧,自己并未離開。此時,她一面擔心顧晨,一面回想到顧晨當時看過來的那一眼,心中有些沉重。那眼中的殺意如有實質,難道是無心之舉?若不是巧合,該是怎樣的原因,才會讓顧晨做出這樣的舉動?看的又是誰?
顧清滢眉頭微蹙,心中百般思量。良久,腦中仿若抓住了什麼,看着眼前的茫茫白雪,不禁一凜。
當夜,衆多官員或是因為驚吓,或是因為受寒,紛紛病倒。京城中的醫館很是忙碌了一番,宮牆之内的太醫院也是燈火通明,除了一向身體強健的二皇子和最小的九皇子沒事,大公主、三皇子、五皇子、八皇子全都病了,其中八皇子顧昀更是在病中不斷呓語,驚懼不已。
隔日,瑞王的大義大孝之名傳遍了京城。瑞王割喉周孚祭碑一事,在百姓的口口相傳、添油加醋之中變得越來越兇殘,讓聽過的人都心驚膽寒,人人畏懼。漸漸地,京中衆人私下裡都稱呼瑞王為“在世殺神”。
這些與顧晨都沒有關系,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晚上。睜開眼就看到舅母坐在床旁,這一幕,讓她恍惚間回到了十幾年前,母妃剛走的日子。
她瞬間哽咽,“舅母……”
趙婉眼角微紅,按住了她要掀被子的手,柔聲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說着拿帕子替顧晨擦掉眼淚。
顧晨抽了抽鼻子,小聲嘟囔:“我才二十,不算大。”
雲逍在趙婉身側站着,聞言“噗嗤”笑出了聲,又趕忙捂住嘴。
趙婉也笑了,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道:“你呀,都能當幾個孩子的娘了,還不大。”
顧晨翻了個白眼,封建社會害人不淺,她才不要早婚早育。再說,她又不喜歡男的。
趙婉扶着她,道:“來,把藥喝了。”
顧晨聽話的坐起身,靠在雲逍拿過來的靠墊上。她仔細打量着舅母,這麼多年,舅母沒什麼變化。人都說腹有詩書氣自華,舅母單單是坐在那裡便自有一身氣派。
趙婉從雲逍手上接過湯藥,一勺一勺的吹溫了喂給她。顧晨不是不能自己喝,但她就是喜歡舅母這樣照顧自己。
等藥喝完了,趙婉又拿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見她一臉乖巧,巴巴的望着自己,心中一片柔軟。
“你這身體……要照顧好自己。昨夜宮裡派了太醫院院首李太醫來給你診脈。看過阿笙給你開的藥方後有些疑慮,便找來她詢問了一番。最後李太醫沒有改藥方,叮囑了一番,便回宮複命了。”
其實,趙婉想說的是顧晨身上的傷。昨夜照顧她的時候,發現了她身上的那些舊疤。罷了,既已發生,莫再提了。
“舅母放心,我沒事。隻是心中一直繃着,如今突然一松,身上卸了那一股勁才會……”
趙婉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知道。現在你已經回了京城,京中有你外祖,外祖母,還有你舅父和我。萬事都有我們陪着你。”
顧晨笑道:“還有衡兒和惠兒呐。”
趙婉溫柔的笑了,“他們别給你添亂就行了。”
兩人說着話,雲逍帶人送來了晚膳。簡單用過後,顧晨讓舅母在王府中早些歇息,明日陪舅母回國公府。
趙婉知道她惦念外祖母,見她已無大礙,應了下來。
清晨,風雪終是停了。
一大早,瑞王府裡就忙碌了起來。周平早早的為王爺去國公府做準備,這是王爺回京後第一次去拜見親長,必是要準備妥當,可不能失了禮。海遙帶着春棠和秋泉也是忙前忙後,盯着府裡的婢女小厮将禮品裝上馬車,一一核對清單,半點馬虎不得。
顧晨正和趙婉一起吃早飯,等二人放下碗筷,飲茶漱口,擦過帕子後,周平上前仔細的回禀了一番。
“周叔,把馬車換成普通的,我是去見外祖,不必招搖。”
趙婉微微颔首。
周平直歎自己考慮不周,趕緊命人去換馬車。
顧晨見他自責,笑着安慰道:“周叔,是我沒有提前跟你講清楚,小事而已,不用在意。”
周平心裡自責更甚,道:“隻要是王爺安排的,便沒有小事。是奴才沒有做好。”
顧晨換了話,道:“周叔,這次出府,還是要帶幾個府兵,你将唐統領……”
正說着,安生來報,唐統領正在外面候着。
“快讓唐統領進來。”
唐沖曾是顧光的副将。當年先帝太祖駕崩,太子顧敬遵照聖旨繼位。二皇子意圖謀逆篡位,顧光接到甯國長公主派人冒死傳來的消息,親率五千将士從南疆奔赴京城,千裡勤王。攻入康京之時,城内一片慘烈。
彼時叛軍正在圍攻宮牆,大肆屠殺城内官眷。瑞王府更是被二皇子下令屠戮全府。幸好王妃帶着年幼的顧晨和少數家丁随從先逃入了宮中,與帝後同在文和殿内等待救援。鎮國公披挂上陣,親上宮牆指揮拼殺。國公夫人重新穿上盔甲,手持長槍,帶着宮女太監和為數不多的侍衛鎮守文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