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衡說不下去了,在他心中,姑父是當世第一英雄,猶如神明般的存在。他是那麼的崇敬姑父,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追随姑父馳騁沙場,為國盡忠。可現在,神明隕落了。
顧晨望着湛藍的天空,久久沒有言語。就在甄衡覺得阿姐不會回答的時候,顧晨開了口。
“當日,我和你想的一樣。我百般勸說都無法阻止父王,父王也不準我前往。最後,我提議讓靳忠帶兵去峽谷營救百姓。父王聽後大怒,一腳踹在我的胸口……”
那是父王唯一一次對自己動粗。
“父王怒斥‘為将者,不能身先士卒,命麾下前去涉險,何以為将?為人者,明知前路兇險,卻讓他人替身犯險,何以為人?為父的命是命,那些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你怎可有如此令人不恥的想法?’”
顧晨到現在都記得父王看着自己,滿臉的失望。
她當時整個人都蒙了,作為女兒,她隻是不想讓父王出事啊。後來,便被父王派人看管了起來。自己與父王生前的最後一面,被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刻。
天上的太陽熾熱明亮,刺的顧晨眼睛生疼,她閉上眼,垂下頭。
“阿姐……”問了不該問的話,甄衡十分懊悔,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
顧晨緩了緩,道:“直到現在,我都認為父王做的并非明智之舉,身為主帥,不應以身犯險。但我理解父王,父王選擇了大義和責任。我不及父王,做不到沒有私心。”
甄惠走到她身旁,輕聲安慰道:“阿姐,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有情,便有私心。姑父大義,可比肩聖人。可我想姑父當時也隻是一時沖動,并非真心要責怪阿姐。姑父心中也必是明白,阿姐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為人子女的擔憂。”
甄衡起身,自責的道:“阿姐,都是我不懂事,惹阿姐難過。”
“衡兒,不要自責。每個人都會做出自己的選擇,對與錯固然重要,但有時卻是說不清的,隻要無悔就好。走吧,阿姐餓了,去吃飯吧。”
顧晨牽着甄惠的手走在前面。甄衡看着阿姐挺拔的身姿,回想着姑父的一番話,明白了何為責任,何為大義。而阿姐毫不遮掩的坦誠和對他的教誨,讓他更加欽佩。他下定決心,必要成為如姑父和阿姐一樣令人敬重的英雄。
國公府從來不在意那些迂腐的死禮,一家人和樂融融的用飯,席間歡聲笑語不斷。
剛吃過午飯,有小厮送上來一疊拜帖。顧晨也掃了幾眼,什麼侯府的,伯爵府的,全是高官顯貴遞上來的。
“這是?”
國公夫人道:“全都是想來議親的。惠兒及笄後就陸續有人來議親。衡兒雖然還沒有功名在身,已有許多人家來議親了,也有人家還想觀望觀望。但自打你攻下安甯城,北齊投降之後,議親的人是絡繹不絕,門檻都要被踩爛了。這些人呀,三天兩頭的往咱們府裡跑,都說是來看我這個老婆子的,其實呀……一個個的,話裡話外的意思,不是非惠兒不娶,就是非衡兒不嫁。”
顧晨“噗嗤”笑出聲。
甄惠故作埋怨,道:“阿姐還笑。都怪阿姐,這些個人把主意都打到了我和兄長身上了。還說什麼我再不定下來,就是老姑娘了。氣死我了!”
顧晨一噎,表弟表妹都才十六而已。
“怪我?好,都怪我。那你們兩個不想議親?”
甄衡和甄惠齊齊搖頭,“不想。”
“這麼多人,你們兩個就沒有相中的?”
二人再次整齊的搖頭,“沒有。”
顧晨灑脫的道:“那就不管他們。衡兒和惠兒想什麼時候成親,就什麼時候成親。想和誰成親,就和誰成親。外祖母,我說的對嗎?”
“對!咱們國公府的孩子不需要攀附誰家,更不需要委曲求全。想娶就娶,想嫁就嫁。若是不想,咱們國公府也養得起。”
甄衡和甄惠嘴上抹蜜,道:“還是祖母最疼咱們。祖母最好了!”
甄明理和趙婉很是認同母親的話,自己的兩個孩子都是好的,也都有主見,不需要太過操心。再者,家中已是富貴顯赫,不需要用孩子們的親事去做謀劃。隻要兩個孩子平安順遂,一切足矣。
一家人說說笑笑,見外祖母有些乏了,顧晨想着明日還要去見姑母,也要早些回去準備,便打算回去了。甄明理讓她稍等片刻,轉身去了書房。
趁着這個功夫,鄧嬷嬷按照國公夫人的意思,将安生和雲逍喚到近前。二老感念他們一路辛苦陪伴顧晨,護主有功,賞了每人一千兩。
安生因着自身的經曆,最是愛銀子,銀子能讓他覺得踏實。拿着這一千兩的銀票,樂得合不攏嘴,心想二老可真是實在人,直接給銀票,真好。
雲逍寵辱不驚,規規矩矩的行禮,趁着低頭的時候狠狠的白了安生一眼。這個見錢眼開的家夥,盡給主子丢人,真該打出去!
過了一會兒,甄明理拿着一個信封回來,遞給顧晨,道:“這個你拿着,看了裡面的内容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