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停住,顧漪瀾轉過身,眸光冰冷。
這個小兔崽子,還真讓趙婉給說中了。
顧晨沒有閃躲,道:“姑母,孩兒不知雪兒是否能離了孩兒,但孩兒離不開雪兒。姑母不知,多年前我便與她相識。那時,她還是侯府的庶女。可她這庶女卻活得連個粗使丫鬟都不如,像貓兒狗兒一樣被侯府的下人肆意欺淩。本應是個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卻被……我心生不忍,幫了她一把,還将母妃留下的玉佩送給了她,希望讓她可以有個倚仗,可此舉卻是害了她……”
“雪兒淪落至此,縱然是那宋侯夫人害的,卻也是因為我。當日,我曾當着皇嬸的面,斥責了康氏……姑母,是我害了她。若是她沒有遇到我,至少可在侯府為婢,怎會落到如此田地……”
“雪兒曾拿着母妃的玉佩來王府求救,可我已随父王出征,王府沒有幫她。我失言了,愧對于她……”
顧晨說不下去了,每多說一句,心就像被刀割了一下。她再次叩首,道:“姑母,是孩兒癡纏着她。她從未招惹過我。孩兒願放棄所有,隻求能留雪兒在身旁。”
顧漪瀾不知道這些前塵往事,此時聽了,心知是真攔不住了。不說晨兒對宋雪是不是出于中意,隻她心中的這份愧疚就足以讓宋雪牢牢地占住她的心。
顧漪瀾思量一番,道:“我若同意你留下她,你要将她如何安置?”
顧晨不願隐瞞,第三次叩首,道:“一生一世一雙人。”
顧漪瀾捏緊了扇子,道:“你要讓你這一脈絕嗣?!”
顧晨不語。
顧漪瀾要将扇子狠狠的砸向她,可看着她頭上纏着的布,再想到禦書房地上的血,她到底是扔不出去。
思索再三,她妥協道:“你可以留下她,但你必須要有子嗣。若你不應,我不會讓她留在世上。你有能耐,可你也應清楚,我若出手,她絕活不得。就算你記恨我,我也絕不會留情。”
顧晨平靜的道:“姑母就如孩兒的親母,孩兒怎會記恨姑母。若真是那般,孩兒下去陪着雪兒便是。”
顧漪瀾反被将軍。
“好,好,好。你可真是能耐了。”
顧晨擔心姑母的身子,道:“姑母莫氣。孩兒也不是不能有子嗣。”
這話一出,顧漪瀾愣住了,不知她這是又要演哪一出。
“姑母,孩兒是女子,就算是招人入贅,生下了子嗣,但在外人眼裡也還是不足的。若孩兒是平常人家,這倒是使得。可孩兒是皇室族親,觀曆代前朝,都沒有孩兒這樣招贅,誕嗣,繼承皇族爵位的。皇伯已經為孩兒開了太多的先例,在此事上,就算皇伯一力成全,恐怕天下人也不會認同。孩兒可以從皇子的孩子中過繼子嗣,承襲瑞王一脈。此事既合情合理,又合禮法。姑母覺得呢?”
顧漪瀾被她的話帶入了深思。
顧晨不急,安靜的等着。
許久後,顧漪瀾道:“你已将事情想的這般清楚。看來,你是勢在必行了。”
“孩兒也不瞞姑母,孩兒不是如今才想的。其實,孩兒早就知道自己偏愛女子,不會有子嗣。可孩兒沒想過會繼承王爵,不得已,便早早想了子嗣的事情。”
顧漪瀾震驚,“你早知你偏愛女子?”
顧晨鄭重點頭,道:“是。”
顧漪瀾很想叫小阿笙過來,看看晨兒這是不是病。可一想到自己也偏愛女子……但是好像也不是,自己是因為被迫下嫁三次,對男子實在沒什麼好感。可若不是這樣,而是自己也如晨兒一樣……她糊塗了,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莫不是你在軍中待得久了,才會……”
顧晨搖頭,道:“姑母,自古便有斷袖,磨鏡,并不稀奇。隻是,許多人都怕這樣的事有違世俗倫常,故而隐藏了起來,或是以附庸風雅之名來遮掩。孩兒聽聞,南魏民風開放,雖然不會有男男、女女的嫁娶之事,但卻可私下相守。姑母,難道這些人都是因為受了外物影響而有了此等喜好?孩兒覺得,男女之情,男男之情,女女之情,皆是天性。”
顧漪瀾聽了竟覺得有幾分道理。
顧晨看出姑母似有松動,第四次叩首,道:“孩兒求姑母成全。”
攔也攔不住,再這麼下去,恐怕晨兒真會抛官棄爵,一走了之。她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随你。”
顧晨欣喜不已,第五次叩首,道:“謝姑母成全!”
顧漪瀾翻了個白眼,道:“起來吧。”
顧晨龇牙咧嘴的站了起來。
顧漪瀾見不得她如此,用扇子指了下旁邊。
顧晨顫顫巍巍的挪了過去,脫力的坐下,揉着膝蓋。
顧漪瀾想了想,道:“我聽你那話的意思,難道,你還想給宋雪一個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