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漪瀾眉頭一蹙,瞪了她一眼,道:“這事跟南疆有什麼關系?你怎麼總在南疆的事上打轉?那日宴上,我說的話你都當耳邊風了?再者,南疆敗不敗,我如何能知道?”
“不是,不是,孩兒沒這個意思。孩兒也不知為何,總是對南疆戰事擔憂。”
顧晨想了想,還是把擔憂說了出來,“姑母,孩兒說個不吉利的話……若是南疆敗了,該如何是好?孩兒領兵去南疆?打仗打的是錢糧,如今朝廷還能拿出多少錢糧?孩兒就是武聖附體,懷朗軍的将士們就算有三頭六臂,大義到不要饷銀,沒有糧草也打不赢呀。”
顧漪瀾沉默良久,道:“你都說了,一旦敗了,這仗就沒法再打下去了。到時,隻有一條路。”
“議和?”
顧晨眉頭緊鎖,想起上輩子學過的曆史,想起那些喪權辱國的條約,心中是萬般不願。
顧漪瀾瞧着她,淡淡的道:“你和北齊不就議和了嗎?怎麼,你隻肯在勝的時候議和,敗了就不能議和了?議和,是為了王朝的延續,是為了生存,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再赢回來。”
“這些,孩兒都明白。可朝廷拿着百姓的血汗錢養着将士,不是用來做擺設的。上陣殺敵,保家衛國,這是将士們的使命。就算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揮刀而上,怎可投降?”
顧漪瀾對這話既認同,又不認同。
“你說的不錯,甯可戰死,也不能失了氣節,不能丢了為國不懼生死的信念。可逞一時之勇,不知審時度勢會是什麼下場?我剛說的話,你聽不懂嗎?你的史書都白讀了?你現在怎會變得如此天真?”
顧晨總不能将上輩子的曆史說出來,要是說了,姑母必會以為她中邪了。說不準還會找些個和尚、道士來給她做法。而且,姑母剛剛說的也是事實,縱觀曆史,列國紛争,議和是個極為正常的策略。可她就是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裡的。
沉默許久,顧晨道:“孩兒在北境打仗的時候,姑母曾從南魏給孩兒運來一批糧草。姑母是否有門路,能知道南魏現在到底是如何?”
“我在南魏是有些門路。可現在正打仗,兵荒馬亂的,哪裡還能打探到什麼。”
顧晨調整了下情緒,道:“是孩兒為難姑母了。”
顧漪瀾想了想,道:“你若有意,以後,我手上這些門路都可以交給你。”
“别,孩兒還想着如何把身上這些都卸下去,姑母可放過孩兒吧。”
顧漪瀾心道,趙婉真是将這孩子看得透透的。多少人垂涎着自己手裡握着的權勢,她卻巴不得甩手而去,什麼雲海逍遙的。
顧晨趕緊換了話題,“姑母,朝廷赈災,修河堤,還有錢糧嗎?”
顧漪瀾歎了口氣,道:“國庫裡沒什麼銀子了,隻能想辦法從周邊的幾個地方湊些糧食過去。孫言慶已經去辦了,估計效果不大。也正是因為此,皇上才給了葉新特準,便于他在當地想辦法。”
“從皇伯給他的特準來看,當地怕是有不少的貪官、惡官和不作為的官員。整頓吏治已是刻不容緩。不然,大周就要從裡面爛透了,毀了根本。”
“你說的不錯。原以為終于能騰出手來整頓吏治了,可南疆又起戰事……罷了,總提南疆,煩得很,不說了。”顧漪瀾低頭撥了撥茶面,道:“我聽說,你府上打死了一個婢女?”
顧晨還在想着黃河洪災和南疆戰事,突然被問到這事,愣了一下,回道:“唔……是打死了一個從姑母府上出來的婢女。”
顧漪瀾放下茶盞,道:“你府上的婢女就是你府上的婢女。我是問你,因何打死了她?若我沒記錯,瑞王府還從沒有打死過奴才。”
顧晨輕聲道:“孩兒府裡的烏糟事,不值得姑母費心,還會污了姑母的耳朵。”
顧漪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你長大了,不用姑母費心了。”
顧晨垂着頭,不敢言語。
顧漪瀾不再繞圈子,問道:“她就那般好,讓你什麼都能不顧?”
姑母不會在自己的府裡安插人。王府裡的人經過震懾,絕不敢透露分毫。姑母是如何知道的?
顧漪瀾輕笑一聲,道:“你不必疑惑。自從她到了你府裡,弄出了多少事?含春閣被你買了,禦察司賣力氣的為你在京中四處抄家,罪奴判死的判死,流放的流放。不是隻有我能打聽出來你将王府交給了她來料理。你府裡一反常态的打死了個奴婢,不用想也知道和誰有關。你如此折騰,是要讓人都知道你和她的關系?”
顧晨唯唯諾諾的道:“孩兒沒有想讓人都知道,但……孩兒也沒想瞞着。”
一句話讓顧漪瀾的太陽穴直突突,“走走走,别在我眼前礙眼。”
“姑母,那個阿……”
顧漪瀾眼睛一立,顧晨馬上改口,“啊~秋高氣爽,姑母多在外走走,曬曬太陽,對身子好。孩兒告退。”
顧晨麻溜跑了,瞄了一眼廂房。阿笙,我是自身難保,真的救不了你呀!
阿笙左等右等,半晌不見顧晨來。打開門,問了伺候的婢女才知道,人早就走了!阿笙這個氣呀!堂堂大将軍,上陣殺敵眼都不眨,到了顧漪瀾這,真就成了老鼠見了貓。
行宮之上烏雲壓頂,死氣沉沉。
都知道黃河洪災的事,所有人都小心謹慎,再沒有剛來時那般的燦然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