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帶宋雪去了王陵。
牟飛是老王爺的親衛,老王爺下葬後,自請為老王爺守王陵。他正用心的擦着顧光的墓碑,見王爺來了,立即下跪叩首。
顧晨親自将人扶起,道:“辛苦你為我父王守陵了。”
“老王爺對卑職恩重如山,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能為老王爺守陵,是卑職所願。”
顧晨輕歎一聲。
牟飛見王爺身邊站着個女子,他一直在王陵,對外面的事所知不多,也沒有去探究。王爺來看老王爺,他這個外人不應在場,告退離開。
雲逍将準備好的用來祭拜的物品擺好,退到了遠處。
顧晨跪在父王的墓碑前,将一捧捧谷草放入火盆之中。
宋雪默默的看着。
谷草漸漸見底,當最後一捧谷草被放入火中,顧晨跪伏叩首,身體顫抖。
宋雪看得紅了眼。好一會兒,跪在了顧晨的身旁,試着輕輕觸碰她,想給予她安慰。
顧晨直起身,眼眶通紅的看向宋雪,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雪兒,我答應過你,等一切塵埃落地,會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我就全都告訴你。”
時間伴随着顧晨的講述緩緩流淌,冷風吹過,宋雪渾身發寒。
竟是這樣!
顧晨花了近一年的時間和長公主聯手除掉了五皇子。顧晨一直隐而不發,即便是對自己也沒有傾吐一二,還每每與自己嬉笑玩鬧。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需要多大的忍耐呀。顧晨藏着這麼重的心事,可曾郁結于胸,憂思難解?可曾在夢中驚醒?
她終于知道那一日是何等的兇險。顧晨又為何會對她說出那番話,告訴她密道所在。兇險的不隻是五皇子,更是聖心。
王陵之内,宋雪多有顧忌,卻也顧上不這些顧忌,将顧晨擁在懷中,柔聲道:“你已為父報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顧晨似是脫力一般,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道:“算是吧。還有秦家沒有料理。”
“秦家,你打算如何料理?”
顧晨直起身子,看着父王的墓碑,道:“秦延還在南疆,戰事要緊,一切都要等到他回來。至于秦老和秦毅,秦老一直卧病在床……秦毅在軍中兢兢業業。再等等吧。等南疆戰事結束,我會去一趟秦府。”
“我幫不上你什麼,我……”
顧晨握住她的手,道:“雪兒,這事本就沒幾個人能幫上我,你無須自責。我不需要你像姑母一樣有手腕,有權勢,懂謀略。那樣的人對我來說是路上的助力,卻無法填滿我心中的空白。我也不需要那樣強勢的人相伴,太累了,無法心意相通。你能陪在我的身邊,已是足夠。”
趁着這個機會,宋雪說出了心裡話。
“可我不想隻是陪在你的身邊,我想能幫上你,想和你站在一處,也想能為你擋風遮雨。”
顧晨注視着她,溫聲道:“你陪在我的身邊就是與我站在一處。你能幫我料理好王府,對我而言已是極大的助力。這個世道,女子能做的實在有限,即便是有大才的女子也隻是成為旁人言談之中的一段佳話。
“若是可以,我願意看着你去外面闖蕩一番,做你想做的事。可……太難了……即便是我,也改變不了什麼,沒辦法讓你出去做你想做的,隻能讓你待在王府這方寸之地。而且,我有私心,想讓你能時時陪着我,不願讓旁人觊觎你。雪兒,我……”
宋雪微微搖頭,道:“我沒有什麼大才,有的隻是一副好皮囊和尚佳的琴藝。我也沒有什麼雄心壯志,半生經曆……餘下的半生,我隻想陪在你身邊。但是,顧晨,答應我,以後若是再有此等大事,定要告訴我。我知道我可能幫不上你,但我可以聽你傾訴,可以盡我所能與你一同想辦法。可好?”
顧晨輕撫宋雪的臉龐,道:“好。我以後不會瞞着你。不過,雪兒,這一世還很長,莫要再說什麼半生。等青絲變白發,我們依然會在一起,朝看日升,晚看日落,春日踏青,冬賞落雪。”
宋雪輕柔的覆上她的手,道:“君之所言,妾之所願。”
顧晨笑了,“應該改一下,是‘妻之所言,妾之所願。’”
宋雪會心而笑。
“雪兒,和我一同給父王磕個頭吧。”
宋雪明白這一叩首的意義,沒有拒絕,和顧晨一同恭恭敬敬向墓碑叩首。
長公主府。
顧漪瀾揪着阿笙,将人一路拽到了閨房。用力一推,将人推了一個趔趄,撞到了桌子,茶盞什麼掉了一地。
秋蘭都不敢看了,趕緊關上了門。昨日見過辛禾後,主子強忍了一夜。今日阿笙還不開門,這不是跟主子對着幹嘛。想到剛剛主子命人将霧凇小築的門給拆了,那般盛怒……
阿笙快三日沒怎麼吃東西了,全靠着一碟點心和不多的冷茶撐過來,真是半點力氣都沒有,坐在了地上。她扒着桌子,強撐着站了起來,眼睛一直看着地面。